陆这次也不哄他别哭了，手掌将吴的脸按在了自己的肩头。两人就这样站了很久，烛台上的火苗由大变小开始闪烁不定时，吴的声音也从陆的肩头传出，闷闷的还带着些水气，就像是沾了水的棉花糖：“我就是很难过。”
“难过我骗了你对吗？是我不对，其实本来这次见面就该告诉你的，但又怕影响你考试。”儿虽然对着他总是软乎乎的，但也是有自己的脾气和风骨。就像当年儿的师父力排众议直接收了他做亲传弟子，儿却还是坚持走完了所有少林弟子拜师需要经过的试炼。
“不是这个。”吴摇了摇头，“我知道你不告诉我是为我好，我就是难过为什么是你……”
陆有些懵圈。
吴呜咽道：“小时候，你跟我写信的时候说，你说你喜欢吃的被撤下了桌，有伯伯到你爹那里说你的坏话，你还说过邻居家的孩子来做客，所以你要好好准备准备……我一直觉得小很潇洒，你能把自己的人生把控得很好，我小时候
练武最苦的时候其实偷偷羡慕过你，羡慕你不用练武，羡慕你可以在父母跟前，羡慕你每天都可以过得很开心……”那时候他觉得陆在信里写的都不算是什么大事，可现如今回头一想，每一件事行差踏错都可能会酿成难以弥补的后患。
陆忍不住笑了，因为突然想起一件事，他八岁那年收到了一封儿写的特别认真的信，信里儿说师父告诉他不应该羡慕别人的生活，这是贪欲的一种，更不应该嫉妒别人，嫉妒会徒增业障。信中儿认认真真地一笔一划向自己道歉，那时候陆才真是如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因为他一直觉得这些情绪都是人之常情，更何况从他一出生他的世界就已经充斥着大量的虚伪、谎言、陷阱和杀机。而且陆明每一次读信都从文字中感受到自己每次开心的时候吴也是替他开心的，每次他伤心难过，吴就会在信中手忙脚乱地安慰自己。
大概只有心如明镜的人，才能这么介怀明镜上那些不起眼的尘埃吧。
陆心底又酸又软，刚想听哄一哄怀中的人，就听见吴断断续续地继续道：“御宴的时候榜眼兄跟我说太子地位不稳的，我当时还觉得他话多，我想太子怎么样跟我也没有什么关系。所以我现在特别特别的难过……我其实听说过你好多事情，但都是从别人嘴里听见的，我知道太子也不容易，我知道太子也一直如履薄冰，但我没有想过会是你……”说到后头吴已经开始语无伦次了，他也知道没必要哭，可是就是忍不住，嗓子眼堵得发慌。就仿佛你从前知道一个人很难，但突然间那些难处都落在你放在心尖上的那人时的感觉。
陆只觉得自己胸口上的脑袋又沉了一点，自己的衣服也又湿了一些，他终于明白了吴在哭什么，儿不是在委屈被自己骗了，而是在替自己委屈。
“那只是是别人口中的。”陆声音放得又低又轻，听起来格外的温和，“我所有发生过的事都写信告诉了你，我信中说的才是真的。”
“那、那那匈奴人来时，太子同匈奴小王子比拼，身负重伤。”其实后面还有半句但吴没说，坊间传言都说太子体弱，比拼之时伤了根本，将来难担天下之责。
陆用手将吴的脸捧了起来，用温热的手掌将他脸上残留的泪痕一点点擦干：“你与其听那些传言，不如抬头看看我？你觉得我像是身负重疾的人吗？”陆捏了捏吴的腮帮子，“你好好回忆一下，这些事我都跟你说过的，我在信中不是跟你说过邻居家的孩子过来玩，我要准备到时候的比试吗？我后来还跟你说过，那邻居小孩不知礼节，肆意打码我府上的下人。那孩子的得非得让我们比试，我和他便比了文武，文呢我完胜他了，武呢我也小胜于他，我虽然崴了脚，但是他在床上躺了十余天，最后上路回家的时候，他的伤势都还没好。你回信的时候明明还笑得很开心呢，说我那邻居小孩也该被教训教训了。”
吴张了张嘴巴，有种过去的认知都被颠覆了的感觉：“那、那这些谣言是谁散布的？”
“我爹啊。”陆笑眯眯道，“大昱邻国众多，若他国知晓大昱太子耳聪目明文武双全，就是车轮战我也受不住啊，更何况虽然我只是脱臼了，但爹娘还是心疼了，所以这不就有这个谣言了吗？”也托了父皇的造谣能力的福，现在右相造起谣来谣言基础相当夯实。就像他这大半个月都不在宫中，竟然没有人起疑，都当他已经失去了父皇的宠信。
“啊……那些匈奴人应该知道实情吧？为何从来也不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