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雁阵面上一僵,讪讪笑道:“柳兄,我不是这个意思……”】
高悠悠被救,却并没有以感激神色看二人。
他只有一只手一只脚可以用,却拒绝了被燕竹背起来,也拒绝了我的搀扶。
他只是努力地挺直了脊背,无情无绪地看了一眼那绿衣女人。
“你和唐约远道而来救我,可我并不会感激你们,也不会记你们的恩。”
我当时颇为不爽道:“你不记我的恩,难道也不记燕竹的恩么?他为了你受伤!”
“我会记燕竹的恩,但我不会记你的,也不会记你身边这个人!”高悠悠冷冷道,“他因为你而救我,但你救我本来也没什么好心。”
我一愣,顿时恼了。
我当时花了不知多少力气去救这个人,这个眼睛长在头顶的傲慢王八蛋!
可他醒来就是这么一句不识好人心的混账话,他一丁点儿都不领我的情!
我正想骂人,可下一秒,我身边那个绿衣的男人就拉住了我。
他说道:“你不必骂他,等一下。”
我就见高悠悠挺直躯干,一瘸一拐,拖着鲜血淋漓的腿脚,往前一步一拖行,以一步一个血脚印,一前行一颤身的代价,极为艰难地走出了前五步。
他平日里随便一跃就是五丈之远。
如今只不过是五步,却几乎耗尽了他的气力。
连面色也苍白如纸、大汗淋漓。
果不其然,三秒后,他就栽倒了下去。
他不适应一条腿走路。
他的左腿还在流着血。
我上前就怒道:“姓高的,你脚筋都断了,再这么逞强好斗下去,你是想血流而死,还是想在外面被那些到处搜罗你的师兄弟给杀了?你停住脚,让我背一下又怎么了?”
高悠悠再度站起,依旧不肯停。
我口气一窒,想直接点他穴,那绿衣人却再一次拦住我。
“再等等。”
我急了:“等什么?等他在这边走路和乌龟一样慢吗?”
高悠悠终于走到了那沙虎的尸体旁边,慢慢地蹲下来,从上面摸出了一串儿钥匙,转而递给了一旁的燕竹。
“姓燕的,我不想欠你什么……我方才在半昏半醒间听到,地沙帮除了带走我们,还劫了几个村民,就在走廊最末的房间里,你去打开房间……把人放出来……”
我一愣,接钥匙的燕竹也愣了好半会儿,才起身去隔壁房间。
我也没想到高悠悠走了半天,心里念的居然是这个。
他做完这些,仍然挺直了脊背,以极倔强冷漠的眼神瞪了我一眼。
“我不知道你救我是有什么目的,但我绝不会为人所用,亦不会和你这样的人成为朋友!”
我几乎是冷笑:“是吗?那最好不过了,反正你今日撞到我手里,你的好日子就要来了!”
我看向身边的绿衣青年:“你看他这谁也不信的混蛋样儿,气不气人!”
那绿衣青年却道:”不气人,该佩服。”
我愣了:“你还让我佩服他?佩服他把自己搞到这个德行?”
绿衣青年道:“我们救了他,他却提防我们。”
我正色道:“这证明他是个不懂人心的傻子。”
绿衣青年却道:“证明他很懂恶人的心,只是不懂好人的。”
我一惊,他继续道:“他记得让自己不被恶人利用,跌倒了也要去还燕竹的恩情,证明他到了绝境依然不失志气,不放戒备。”
他顿了一顿,笃定道:“所以,你该佩服他。”
我真笑了:“那我是不是还该给他鼓鼓掌啊?”
他居然认真点头:“是该鼓掌。”
我道:“可他把我当做恶人。”
绿衣青年冷冽一笑:“你难道不是恶人吗?”
我先是一愣,随即朗声一笑:“我当然不是,我是一个比坏人更奸、比恶人更狡诈的好人!”
他当即眼明脸亮,和我一起笑了起来,咱们在这尸山血海,在这暗无天日的刑房里,笑得无所顾忌,笑得声音阵阵,笑得高悠悠都皱起了眉。
说实话,这男人不笑的时候,面孔深邃如刀销斧凿。
可一旦笑起来,居然有一种野性不羁的活力,从这线条深刻的脸上扩散开来。
像是一头沙漠中的苍狼,披着羊皮混进了中原的草地,此刻忽然展露了锋芒,便让人不可小觑了。
【仇炼争面色一警:“他到底是谁?你从来没也这么形容过一个男人。”
阿渡已经从二楼的盯梢位擅离职守,带着吃瓜的快乐一路飘了下来,兴冲冲地向问我道:“这位老兄到底是谁啊?你也别卖关子了,快说啊。”】
由于这笑声过于嚣张无忌,高悠悠只冷冷道:“姓唐的,姓郭的,你们笑够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