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日我们因为造化弄人、恩怨变故,而到了必须不死不休的时刻,你能不能……和我尽全力来一场生死决斗?”
仇炼争忽的面色一变,口气断然道:“不行!”
“为什么不行?”
他不说话,只蓦地抽回手,我感觉手心的热度骤然离去,空空失落中,他忽又拧眉一攥,手掌牢牢地攥住了我的腕子,他像是害怕失去什么似的,口气异常决然地说了一句话。
“因为对我来说,这世上唯有两个不行。”
他向前一步,斩钉截铁道:“别人杀我,不行。我若杀你,也不行!就这两个,千千万万地不行!”
我脑袋“轰”地一声炸开来,整个人震惊而失神地望着他,像是亲眼看到那个在遍地血色的酒馆角落里躺着的,重伤无力,却坚定不杀“我”的仇炼争,此刻从梦里走出来,与眼前的仇炼争完全交叠在了一块儿。
他……他说了和梦里一模一样的话!
而且还是我的问题亲自激发出的!
“怎么了?你为什么这样害怕?”
他疑惑地问出口,我却在巨大的惊慌与恐惧中后退一步,在仇炼争的不解和担忧中,我的手脚越来越凉,越来越虚,却说不出一句,好像一种荒谬却又尖锐的念头扼住了我的咽喉。
难道……梦里的仇炼争是真的?
那梦里那个冷血无情、残忍决绝的唐约,也会是真的吗?
不知是我的面色过于可怕,还是我的气息过于焦灼,仇炼争在几次呼唤我没有得到回应后,咬了咬牙,直接抱住了我。
我在他的怀里微微颤抖着,他似乎也有被我这样的反应给惊到,但还是镇定下来,像拍着婴儿的背部一般去轻轻拍打我的脊背,嘴里哼着一首模糊而奇特的小调,像是走形了的欢乐颂,又如同变音了的安眠曲,我被他哼着哼着,内心的压抑终于得以缓解了一些。
我靠在他肩部,感受着他此刻在我身边的温暖与呼吸,几乎想要落泪。
仇炼争用眼角余光一看,一惊。
“你怎么哭了?”
我一愣,原来不是几乎落泪,是已经落泪了吗?
他不说话,只是更加用力地抱紧了我,轻轻道。
“其实,我大概能猜到你在担心什么。”
我轻轻靠着他的骨架,只想把脑袋埋进去。
他苦笑一声,轻轻扶着我后脑勺的发丝,道:“我也知道,自你决定去喜欢我后,你就一直夹在我和你的亮明哥,还有你的师兄之间,你三边奔波,见谁都想去体谅,实在是很辛苦,你这样天天日思夜想下去,迟早想出病来,再这么想,别怪我把你的头发都要拽光。”
他果然装模作样地轻轻拽了拽我的头发,像个不堪受训的猫玩弄毛线球,可我被他拽动,却未瞪他,只是难过而悲伤地瞧着他,他便也像是被吓到似的,傻傻地问:“我拽疼你了吗?可是我没用力啊?”
我苦笑一声,掩住悲伤,只是接着用下巴磨了磨他的肩部,好像那里可以存放我所有的不安。
仇炼争似是看懂了什么,默默地抱了我一会儿,也不作怪,也不摸头发和屁股了,只是声音淡淡道:“我师父曾和我说过,我的杀性,是藏在一招一式的自然轨迹里,是在生死关头下意识的本能里,它是很难改的。”
我眉头一震,他却轻笑一声:“可是很难改,不代表不能改。”
我的身体微微一僵,他只慢慢道:“从山洞里那一次起,我就一直在想,为了喜欢的人,我能不能克制住杀人的本能,去做一个心软的、留情的傻子?这个问题,我也想了整整一年。”
我抬起头,看向他:“所以在明州码头重逢的时候,你才对孟瞬英这样的内奸都留了情面,直到他彻底暴露前,你都要保护他?”
仇炼争点点头。
我笑道:“确实够傻的,但是……有时我更喜欢这样傻子一样的你……而不是那个一冰破万敌的杀神仇炼争呢。”
仇炼争面色复杂道:“所以,你其实不用担心的。”
“当时做得到,是因为叶小颜,我现在也能做得到,是因为你。”
我感觉到心头剧烈地一颤,抬起头去看他,却好像是第一次瞧见他似的。
仇炼争唇角一扬,半是自嘲半是轻讽道:“在你之前,我不知道什么叫留情。在你之后,我也不知道什么叫骗子了。”
我心中暖冷交流,复杂的情绪一簇跟着一簇涌上来,却始终说不出一句话。
仇炼争只是无所谓地笑笑,还拍了拍我的屁股,问:“还担心我吗,小骗子?”
我终于记起来要瞪他一眼,然后把他那只不老实的手给按好,就按在我的腰部偏下靠近屁股的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