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别说的那么满,嫂子同意了吗?”元锡白难得有心情揶揄好友。
“那不然能怎么办!?这朝上还有谁能替你说话?”张宇贤苦着脸思索了一会,试探着问了句:
“你去找过老师吗?”
他口中的老师是他俩同窗时崇文馆的老太傅汪石。汪石是德高望重的三朝老臣,不仅担任过他们的老师,还担任过当今圣上的伴读。
元锡白摇了摇头。
“汪家甚至不让我进门。”
“唉,这…………”
张宇贤又沉默了好一会,才缓缓开口道:“先前一直不曾跟你提过,但现在……似乎只有他有那么一丝可能帮你了。”
“何人?”
“先前……在朝中听到一些传闻,才不敢跟你说。”张宇贤观察着元锡白的脸色,琢磨着开口道:“宋钊宋大人。”
元锡白脸色古怪了一瞬,随即恢复如常:“他怎么了?”
“你被禁足的这几个月,诸葛家和洛家可来劲了,几乎每日都有弹劾你的奏折,噢还有苏家王家……别提了,但比较值得注意的是,宋家竟然没跟着一起发疯……”
“宋钊是正人君子,哪里会跟着其他人一起做这些下作事。”元锡白撇了撇嘴。
“可不是,宋大人已经位及右相,他亲姐姐还是当今皇后,一句话就能让你灰溜溜地出都了。”张宇贤回想起宋钊,连话也滔滔不绝了起来:
“宋大人不仅生得风姿神貌,为人还十分刚正秉洁,听说呀,他家根本不收贿赂贡礼,想讨好他的人都找不到门路……”
“得,什么传闻。”元锡白打断他。
“什么什么传闻?”张宇贤一脸莫名其妙。
“你刚刚说不敢跟我说……”
“噢!那个呀!”张宇贤摸了摸后脑勺:“有人说你和宋大人不和呢,但我想应该不至于吧,你是什么人我还不清楚嘛,而且你不是进崇文馆之前同宋大人一起在尚德宫念书吗,这样你和他也算是同窗了吧?”
见元锡白不说话,张宇贤又试探地问了一句“所以他们说的‘不和’应该只是‘不熟’吧?”
元锡白:“……”
良久,他叹了口气:“我倒是希望和那人只是不熟。”
“不是吧,你得罪了这么好的人吗……”张宇贤有点惊讶,因为在他认知里,宋钊不是一个会记恨别人的小人,而是一个宽宏大量的君子。
“我那时候,也不是什么好人啊……”元锡白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坏人得罪好人,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那他现下竟然还没有趁机弹劾你。”张宇贤感叹道:“……这可以说是圣人了。”
元锡白低下头,长叹一声:“真正的圣人都不会以德报怨,更何况是他……”
*
“那你又不肯告诉我到底是哪里得罪了他,我怎么知道怎么帮你。”临走前,张宇贤负气似地留下了一句话。
元锡白穿着中衣,倚着门框无奈地笑。
他不是不想告诉张宇贤,只是怕告诉他之后,就会失去这最后一个朋友了。
宋钊啊……
元锡白望着门外雨幕,脑海中只出现了一个模糊的背影:
一身靛色的官袍,束得一丝不苟的冠发,还有永远如松般挺直的脊梁。
为什么没有脸呢?
大概还是因为年轻时闹出的那点事,他每次远远望见宋钊都会下意识地回避,上朝下朝时两人各走一边,中间宽得放得下一艘船,也难怪朝中人在传他们不和了。
虽然那人的长相已经渐渐模糊,但元锡白至今还没忘记他多年前和宋钊对视的最后一眼:
那是一双年轻又清透的眼睛,望着他的时候却又掺杂着这么多的情绪。
不可置信、羞愤、痛苦,或许还有一点点哀求,可最后都一点一点地化成了火焰般浓烈的狠意。
那股有实质性的目光一直暗暗地折磨了他数十年,甚至到今日,他只要一回想起那个眼神,心脏便仿佛被烫去了一块,浑身不是滋味,
元锡白想,或许,他当年确实做得太过了。
第02章 一个敢递,一个敢接
元锡白被解除禁闭后的第三天,一纸诏书轻飘飘地送到了元府,这才得知他父亲永宁公的“虚衔”竟然被褫夺了。
看来这次圣上要清理元家的主意打得十分坚决。
万般无奈之下,他只好硬着头皮朝宋府发去了一份拜帖。
出人意料的是,向来对接帖要求极为严苛的宋府,竟然接下了他的帖子,并且第二日便寄来了回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