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岷州野种薛景闲是圣上遗落在外多年的儿子,现在已经认祖归宗了。
自几十个茶楼酒馆喊他野种喊得最起劲的人被拉去午门斩首后,再也没有人记得这个饱含嘲笑、践踏他人、自我优越感十足的称谓。
薛景闲现在改了姓,叫萧景闲,不是人人可以讥讽一番的岷州野种,是大殷尊贵的八皇子,是圣上最为宠爱的八皇子。
薛府的人闭门不出,安静如鸡,曾经嘲笑过薛景闲的人也躲在家中,生怕被大殷的明翎卫找到,拖出去斩首示众。
一时风云变幻。
朝堂一片死寂,聪明的都知晓,剧变时有任何举动,都可能被当做出头鸟,人头落地,纷纷选择了沉默,夹紧尾巴做人。
二皇子党蛰伏不出,自降气焰,三皇子党、后党亦隐忍作笑,只等新人上马,再做打算。
茶楼里,江熙沉戴着斗笠,坐在窗边僻静的位置喝着茶。
“你们知道吗?明日江熙沉就要改嫁三皇子了。”
“当然知道啊,江府灯笼不是都挂起来了?”
“江熙沉还真是有眼不识珠啊,走了狗屎运捡到八皇子,安安分分的那不就是八皇子正君么,偏偏不知足,和三皇子还不清不楚,现在好了吧,八皇子把人腿打残了,非但没受罚,反而一步登天了,三皇子听说现在还离不了轮椅,也不知道伤得重不重,以后能不能人道,江熙沉那么个大美人,别守了活寡啊。”
回应他的是一阵哄堂大笑。
管家满面怒容,就要上去骂人,被江熙沉按住了手。
事实证明,只是事情变了,人的本性其实从来都没变,还是在嘲笑,只不过嘲笑的人从薛景闲变成了萧承尧和他。
“八皇子都能轻而易举把人的腿打残了,武功可想而知,扮猪吃老虎啊,难怪他进京到现在一直在闹退婚,原来是知晓江大美人什么货色,压根瞧不上他……江熙沉现在偷鸡不成蚀把米,悔死了吧。”
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明儿还得强颜欢笑的嫁,他家和三皇子绑上了,日后风光怕是没他家的份了啊,之前还那般对八皇子,八皇子日后还指不定怎么折磨他家呢。”
几个提着剑的护卫忽然来赶,这桌人吓了一大跳,忙赔笑着一溜烟跑了。
江熙沉听得一肚子无聊厌烦,有些后悔出来了,转头同管家道:“我们回去吧。”
管家道:“是。”
江熙沉刚要起身,那边过来一个陌生的护卫,两手平端着杯茶,到了他身前。
江熙沉蹙眉。
护卫恭敬道:“我家主子请你的。”
江熙沉顺着他视线往楼上包厢看去,一人倚靠在包厢边,一声玄衣,背对着他,脸瞧不真切,衣袍上的金纹倒是能瞧清。
肩宽腰窄,姿态松散,气质显得不羁风流,正举着杯茶,手指修长。
薛景闲。
并不用多看。
江熙沉收回视线。
不……或许应该叫,萧景闲,大殷的八皇子。
江熙沉接过茶,道了声谢,抿了口,手一顿,沉默了一会儿才淡道:“好茶,谢过了。”
他随手放下茶盏,转身便下了楼,二楼包厢上,萧景闲也端起茶盏,面无表情地抿了口。
熟悉的味道,只是沏茶的人明天要嫁给别人了。
他低头望了眼那人潇洒离去的背影,眼底郁色更浓,指节无声捏上了茶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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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皇子府邸上。
八皇子流落在外多年,陛下深感愧疚,又是赐府邸又是赐下人,赏赐跟不要钱地往府邸送,几天之内,八皇子府邸已经富贵繁华到了极点,外人看去丝毫不比二皇子、三皇子的差。
临晚了,一府人仍忙碌着,摆东西的摆东西,擦拭的擦拭,装点的装点,一派欣欣向荣、蒸蒸日上。
萧景闲懒洋洋地坐在太师椅上,腿架在桌上,发冠歪歪斜斜,乌黑的发掉下了好几缕,随着风吹着,让他显得又俊又邪。
他手腕支在膝盖上,指尖捏着一枚黑色棋子,摩挲来,摩挲去,一遍又一遍,神色难明。
陶宪道:“王爷……”
萧景闲皱眉看他。
“少爷。”
萧景闲这才淡淡收回视线。
陶宪欲言又止,还是忍不住道:“咱们都不稀罕这破王爷,无非是被端出来当枪使,少爷开心最重要,实在不行咱不当了……”
萧景闲自嘲一哂:“我倒是无所谓当不当什么王爷。”
陶宪明白的,他家主子向来混不吝,随外面怎么变,他都是一副无所谓、什么也不在乎的德行,极少有什么变动能让他情绪有起伏的,他从来都是高高兴兴、没心没肺的,只是他到底是身边伺候多年的,还是感觉到了这两日的非比寻常,这才多说了这么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