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撒谎,此前处决投降贵族军官的法令就是由他提议的。但凡有一点儿保王倾向的人在康斯坦提诺斯面前都没有第二次机会。他比一般人更憎恨旧特权。”
格蕾丝不停摇头,“不可能……这说不过去……我已经说服了迪朗医生,你们都知道迪朗医生对康斯坦提诺斯的影响有多大。况且康斯坦提诺斯并不知道我是为了救艾伦,他没必要这样骗我。”
“问题的关键就在这里。谁都知道迪朗医生对康斯坦提诺斯的影响有多大,但他如今对康斯坦提诺斯来说过于温和了。他不是在骗你,他是在骗派系里主张温和的成员。激进派已经开始分裂。”
格蕾丝不肯相信这些,因为首先他不相信巴纳尔的为人。他知道眼前这个男人虽然还穿着教士的衣服,但他早就不是第一次见面时那个仁慈好心的神父了。他也曾激进地主张处死国王!
只差一票!同意处死国王的人只比反对的多一票!
格蕾丝固执地要坚持自己的判断。
“格蕾丝小姐,你一直在这里,不知道革命早就蔓延至全国了!现在各省、各城市几乎都由激进派的支持者把控着!如果形势没有我说的那么严峻,我为什么不自己把伊娃救出来?”
格蕾丝感到生活对他太残酷了。
他茫然地看看四周,看到旁边有张桌子就赶紧扶住了,问巴纳尔神父:“伊娃怎么了?……安娜呢?她们现在在哪儿?”
“……原来你不知道吗?格蕾丝小姐,就在你乔装离开首都时,伊娃和安娜坐着另一辆马车同时向相反的方向驶去。人们都知道王后身边有一个个子比男人还高的女仆,她们还穿了有宫廷印记的衣服,用来吸引别人的注意力。她们是故意这样做的,为了帮你争取时间。”
“……说下去!”
“她们在邻省被捕。那个省份的特派员是个嗜血的激进分子,他发明了一种高效又节约弹药的行刑方式:将罪犯集体赶进河里冻死……那会儿正是最冷的时候啊!……不幸中的万幸,伊娃被处决时,保守派的特派员赶到了,让人把幸存的罪犯们从河里拉出来……伊娃没有被冻死!她坚持了下来!她活下来了!但是我知道,如果康斯坦提诺斯继续得势,第二次死刑迟早会到来……”
“……安娜呢?”格蕾丝问,“安娜呢?”
巴纳尔神父低下头,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
巴纳尔神父是中间派,他曾经发行过的那本重要的小册子对革命有着决定性的引导作用,这使他地位超然。
他可以不受怀疑地前来拜访格蕾丝,甚至和康斯坦提诺斯一起留在房东家吃晚饭。
但这不代表他没在冒险。当他与康斯坦提诺斯讨论国家事务时,他的怀里往往揣着格蕾丝与保守派领袖的书信。
格蕾丝同样也在冒险,他冒的险比巴纳尔神父还要大。因为他不仅在帮保守派拉拢中间派,还向他们透露了康斯坦提诺斯的所有计划。
他有时也会忍不住地在信里质问其中的一些人:“为什么不早这样做?你明知道我一直在找人营救S.上校!”或者问另一些人:“告诉我,你当初为什么投赞同票?你是否为此感到后悔?”
但多数时候他都控制住了自己,尤其是在康斯坦提诺斯面前。康斯坦提诺斯丝毫没有怀疑过他,他甚至开始在晚饭后吻格蕾丝的脸。格蕾丝想,也许过不了多久,他就会不顾房东一家而进入自己的卧室。
但幸好还没到那一步,决定性的一天就来了。
格蕾丝照例坐在会议的旁听席上。
一切如他计划地那样发展,康斯坦提诺斯发表了一篇有关限制物价的演说。在他演讲结束后,保守派立刻指责他是在侵害公民的财产自由。
全都是有所准备的,所有的指责都在按照计划进行。只有康斯坦提诺斯没有准备好,格蕾丝没有告诉过他在此种情况下该如何辩解,迪朗医生也没有为他写过相关的稿子。事实上,迪朗医生自己也不精通经济方面的问题。
康斯坦提诺斯被问得哑口无言。
财产权,这是最敏感的词。不仅中间派站起来了,连激进派中都有人以怀疑的眼光看向康斯坦提诺斯,问他:“康斯坦提诺斯公民,你决定要让所有公民的私有财产处于危险之中吗?”
保守派发起提议:是否要将乔治.康斯坦提诺斯驱逐出议会。
格蕾丝激动得牙齿打战,双脚在裙子下不停地抖动。
但他很快察觉到一些不对:当所有议员开始投票时,康斯坦提诺斯明明已经看到自己的败局,却并没有显得太过慌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