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惊春想想自己,却也是有些荒谬。
如果是一开始的自己,知道陛下是这样的秉性,怕是连接近都无可能。可是如今,他却是……
莫惊春琢磨着这难以排解的思绪,眼神有些放空。
“子卿,你在想什么?”
莫飞河冷不丁一问,莫惊春回过神来,思忖了半日,还是将虚怀王府的事情告知了莫飞河。之前,父亲便对陛下这一事表出了相反的态度,如今看来,莫飞河的态度未必是错的。
莫飞河沉默了一瞬,捋着胡子说道“虚怀王倒也是个狠心的。”
莫惊春“其实从一开始,我不觉得会出什么乱子,因着虚怀王府确实之前刚出过厨娘的事情,但依着这府内,就算再是没有别的,也少说会有陈粮在仓库,不论多少,这是每一个王府管事必做的。”
这是莫惊春在宗正寺逐渐清楚的事实。
如果虚怀王府的管事没乱来的话,这是铁定有的准备。
“所以,我当时的预想是,或许会饥饿,可是府内,也不是不能撑一撑……但是,我怀疑,从上一次陛下去见虚怀王的时候,就已经出事了。”
“何解?”莫飞河看向莫惊春。
莫惊春抿唇,叹息了一声,“陛下最近一直很高兴。”
那种高兴是诡谲的,暧昧的,扭曲的。
充满着悖逆的晦涩。
他一直有些担忧陛下这无来由的好心情,直到今日。
哪怕正始帝折腾他的时候,都带着那种奇怪的兴奋,他应该早点猜到的,能够让正始帝如此愉悦的事情……
也没有几件。
“如果虚怀王府的事情,从一开始就更加重视,未必会到今日这般地步。”莫惊春微蹙眉头,“但是仔细想来,我却是一直没有正视这个可能。”
莫飞河淡淡说道“子卿是没有正视,还是觉得,本就以为会如此?”
莫惊春微顿,抬头看向莫飞河。
莫飞河笑起来,捏着莫惊春的肩膀,轻声说道“子卿似乎对陛下,有信心。”
莫惊春苦笑起来,他摇着头说道“我对陛下可没有……我只是觉得,不管陛下做出来什么,或许,都是正常的。”
谁会去苛求一个疯子?
莫惊春要如何苛求陛下,莫要做出如此悖逆人伦的事情?
他闭了闭眼,一时间也说不出话来。
或许,莫飞河说得也不错,真是因为他从来都没想过,或许,从一开始,莫惊春就对陛下没什么期待,便也觉得,此事不至于那么糟糕……
其实事情本就是那么糟糕。
在正始帝的身旁站久了,似乎连什么是极限,都快分辨不清楚。
因为正始帝永远都能突破极限。
想到此处,莫惊春不由得流露出淡淡的苦笑。
这一番深夜交谈,并不能让莫惊春忧愁解开,反倒是平添了别的麻烦。
等到他将莫飞河送去休息时,他站在廊下看着天上星月,只有若隐如现的痕迹,若是要细看,还不如看自己手里这盏灯,看起来明亮如初,至少,还能照亮脚下的道路。
莫惊春不紧不慢地走着,自言自语地说道“求人,不如求己。”
…
虚怀王府的事情明面上无人敢说,可私底下,他们两侧的邻居很快就搬走了。
而京城中虽然不知道内情,却也隐隐有着风波。
木淮郡主就是在这样的氛围下,得了陛下的大加褒扬赏赐,说她忠义乖顺,大把大把的赏赐如同流水入了她下榻的地方,让她升起一种状况外的惶恐。
但是不多时,孟怀王妃便来了。
她是带着太后的旨意亲自过来的。
木淮郡主听着孟怀王妃的话,脸色逐渐坚定下来,很快便请求离开京城,回到封地。正始帝自然应允,还拨出一百护卫去护送她回去。
随着木淮郡主的离开,虚怀王府就像是被抹除了一般,再无人提起。
即便是之前最是愤慨的那一撮,也无人敢说话。
……他们不敢承担将怪物亲自释放的责任。
宫内,正在读书的大皇子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看向站在他跟前的师傅,一字一顿地说道“师傅,若君主残暴无度,无解乎?”
大皇子问出这样的话,便是逾距。
可是恰好,他的师傅也不是什么循规蹈矩的人,他笑眯眯地将手里拿着的卷轴放下来,在大皇子的面前一边踱步一边说道“若是寻常,自然有法可解。可若是一人可为明君,也可为暴君,那自然无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