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太傅说他不答应_作者:白孤生(851)

  是个男声。

  求救的话说到一半,不知道是他话里的疯子出现了,还是他自己吓到了自己,这骤然响起来疯狂的惨叫声,隔着木板飞入了袁鹤鸣的耳中。

  他的脚尖不着痕迹地动了动。

  柳存剑猛地朝他看过来,眼底是深深地警告。

  如果他敢妄动一步,柳存剑的剑便会出鞘。

  袁鹤鸣无声无息地张开嘴,“莫惊春不会答应。”他的声音不是气声,甚至只有嘴型,柳存剑只能凭借着这头顶一盏猩红的灯笼,勉强看清楚袁鹤鸣在说什么。

  噗嗤——

  他们听到了刀剑切入肉体的声音。

  噗嗤——噗嗤——噗嗤——

  机械地,如同发泄般不断捅下去的力道,让人不知道究竟是屠夫在切肉,还是真真切切在杀人。这门外的两人相持着,紧绷的气氛伴随着院内古怪的躁动,在诡异的重复声消失后,柳存剑才长长吐出一口气,收回了按在剑柄上的力道。

  以他敏锐的耳力,自然能知道发生了什么。

  又到了什么地步。

  柳存剑:“你焉能知道,此事,是莫惊春不知道的呢?”他也学着袁鹤鸣直呼其名,不再说那些尊称,将一切都摊开来说,“你是清楚陛下曾经的打算,那一夜的密令,就差点送到我的手中。之所以眼下你没有看到京城血流成河,那是因为在暗卫抵达的时候,陛下就已经派出了第二个暗卫。”

  他死死盯着袁鹤鸣的眼,“他只要晚上半盏茶的时间入宫,如今这岌岌可危的局面,就会毁于一旦。”

  这个“他”是谁,他们心知肚明。

  袁鹤鸣的脸色极其难看。

  “袁鹤鸣,你看过的,做过的事情,已经不再是当初的那个人。不要与我说,你到现在才来犯蠢,才来觉得所谓心慈手软是你要选择的道?”柳存剑残忍地说道,“你不会觉得,莫惊春在每一次劝说陛下让步的时候,无需付出代价吧?”

  袁鹤鸣猛地看向柳存剑。

  柳存剑叹了口气,把着剑柄摇头,“太蠢了,你居然事到如今都没有看透。陛下喜爱莫惊春的那份忠贞纯粹,但那位这般偏执的性格,如果不能将莫惊春彻底掌控在手中,怎么能够甘愿?而再是洁白纯粹的白纸,在和笔墨接触那么久后,还能干净如初吗?”

  正始帝巴不得毁了莫惊春。

  那样他才能够彻底地将莫惊春掌控在手里。

  濒临破碎的,压抑的,畏缩的莫惊春,透着可怜兮兮的味道,是美味的猎物,是甘之如饴的毒药,是让正始帝左右摇摆,却也一直没有下手的诡奇之物。

  柳存剑在正始帝的身旁多少年?

  没比刘昊少多少。

  他在成为正始帝侍读的时候,也不过几岁的年纪。

  这么,这么多年下来,他原本以为正始帝当真会毁掉莫惊春。

  可是正始帝没有。

  他眼睁睁看着莫惊春的存在无形地压制住了陛下的残暴和疯狂,跌跌撞撞,拉拉扯扯,勉勉强强地走在一条还算是开明君主的道路上。即便手段有些偏激,手法有些残忍,可归根究底,正始帝还没有掀翻棋盘,仍然被莫惊春按在棋手的位置上,老老实实地下棋。

  或许有的时候,不是那么的老实,但是最起码,正始帝还在勉力做一个好皇帝。

  他改善税赋,他推广新的农具,他在试图让天下百姓都有书可读,他在竭力打压着世家的力量,顺带阻止土地的剥削。他确实掀起了一场战役,但是与此同时,他打破了蠢蠢欲动的野心者的胆子,他在培养水军,他在试图改进印刷术……

  正始帝做的许多事情,都不是他想做。

  只因为他在乎的人在乎,所以正始帝便也在乎了些。

  莫惊春在乎,所以这潜移默化,改变了陛下走向疯狂的可能。

  可既然正始帝能被莫惊春所改变,那莫惊春……又怎么可能不会被正始帝所改变呢?

  这本就是相融到一处的扭曲。

  若是硬要撕开一半来检查,到那最后,这黑与白的中间,只会是看不透的灰色。

  “啊啊啊啊啊啊——”

  又一道惨厉的叫声响起来。

  刺激得人的头皮发麻,让袁鹤鸣不自觉哆嗦了一下。

  这些时日接连下雨,到底是让春日的气温下降了许多,这是一桩好事。只是夜间就比平时难熬些,这让袁鹤鸣不自觉地将衣裳扯得更紧,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不希望他会为此痛苦。”

  袁鹤鸣有些仓皇,叹息着说道,“他痛苦了太多年,为那些无谓的,无关他的事情而忍受挫折。陛下敬重永宁帝,可先帝待莫惊春却异常刻薄,他已经为那些和他没有任何干系的事情,浪费了将近十年。”他的声音变得有些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