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莫广生在夜半深沉时,独自一人孤独寂寥。
莫广生:?
是人吗您?
正始帝躺下来前,还在想着今日的事情,许是因为刚见了血,所以情绪还是有些焦躁暴戾,只是刚才散去的杀气,不过是面上的事情。至于根骨里的郁色,那是半点都没有改变。
窗外,殿外,风声清脆。
帝王听了许久,逐渐地沉睡入梦。
梦。
…
公冶启睁开眼。
他有些困乏。
像是大梦初醒,像是一直笼罩在他眼前的朦胧布条被猛地抽去,耳边只余下一把聒噪的声音,如何也听不清楚。
累极,倦极。
“吵死了。”
公冶启凶恶地叫嚷着。
心中暴戾之气乍然而起,他恨不得要杀些什么人,又或是将什么东西在眼前彻底毁掉,只有这样,才能缓解公冶启心头这诡奇而疯狂的怒气。
这……有些不对劲。
公冶启缓缓睁开眼。
破晓的天光,扎入他的眼。
刺疼得很。
他什么时候,那么畏惧日光了?
在撕开一切的静默后,一把急促,带着哭腔的声音,焦急地在公冶启的耳边回荡着,“陛下,陛下!您这是怎么了?您且将手松开,莫太傅,莫太傅他已经死了。”
莫……太傅?
公冶启的意识有过一瞬间短暂地明悟。
他记得这个人。
他记得这个,低调而无趣的人。
是他的夫子,是莫家的人,是腐朽愚昧的朝臣,是……
公冶启低头。
他看清楚那个人的脸色,血污遮盖住他的面孔,却仍然挡不住那青白的神情,那正是被剥夺了鲜活之气的模样,那正是死气布满的迹象,那……他死了。
公冶启怔愣地看着怀中人。
一个,在他记忆中,几乎想不起来的人。
叫……莫,惊春。
惊春。
非常惊艳的名字。
却落在他的身上,公冶启曾想,这十分地不匹配。
“……孤,睡了多久?”
脸上有疤痕的刘昊愣住,他眼角的那点泪水本来是憋出来的。在疯狂的帝王面前,将自己伪装得非常孱弱,在和陛下足够熟悉的前提下,那正是能让陛下稍稍留情的可能……但那也说不准。
十有二三的可能。
刘昊虽然恨极了莫惊春的冲动,却也深感悲哀。
陛下陷入长久的疯狂,这是谁也不想见的。
而历经如此艰辛,重新站在长乐宫前,刘昊却不容许任何人动摇陛下的帝位。即便是莫惊春,勉强算得上他昔日友人的人,也不例外。
……可这不意味着刘昊不会动容。
居然是莫惊春。
怎么会是莫惊春?
他心里也忍不住回荡着这个想法。
可是陛下刚才说话了!
非常沙哑,但还是勉强说出来的话,不是刚才在殿前那乍然而过的短暂,而是彻底的清醒。刘昊险些以为自己在做梦,就连说话都是颤抖的,“陛,陛下……如今,已经过去,四年了。”
“是吗?”
公冶启的手指用力,“母后呢?”
他的喉咙似乎是磨着砂砾,生疼得很。
公冶启上一份记忆,就是方才在殿前短暂的清醒。
再上一份……
则是永宁帝的死。
刘昊的声音愈发颤抖起来,猛地跪倒下去,“太后,太后娘娘为了庇护陛下,将叛军拦在了凤鸾殿,被公冶清,公冶常的叛军乱刀砍死。”
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听到陛下的声音。
刘昊不敢抬头,甚至连动作都不敢有,只是双手抵住额头,久久也不愿抬起。
陛下醒来了。
这无疑是好事。
可眼下的陛下,似乎并没有从前那些疯狂的记忆,也忘却了……
太后的惨死。
太后是为了救陛下而死的。
当初刘昊为了护着半疯的公冶启离开京城,就已经自顾不暇。更别说是要去给太后收尸,最终太后是被当时登基的皇帝给一把火烧成灰,丢在湖中,再也找不回半点痕迹。
陛下空落落一身,已无一亲人。
公冶启在作甚?
他在描绘着莫惊春的模样。
阴鸷暴戾的疯狂逐渐扭曲成团,压抑在公冶启的心头,他恨不得要将肉眼所及的一切全部都毁得一干二净,可是低头看着这张青白的,还显得温和的脸庞,又一种奇怪的冷静蔓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