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国质子非要怀摄政王的崽_作者:青猫团(119)

  等宁喜从跪伏中抬起头来,摄政王已不在偏房内。

  裴钧握着双燕小弓,看向门扉大敞的小殿,门口还余留雁翎精兵的脚印。他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内室,看了眼凌乱的尚余温热的床榻,脸色愈加难看。

  枕下半垂着一条织物,裴钧抽-出一看,是谢晏的发带。

  他低下视线看了一会,宁喜跟进来,踌躇着道:“指挥使叫了名宫人来传话……说外面起风了。”

  裴钧不耐:“所以呢?”

  宁喜试探地说:“下午摔跤时,平安侯的披风被勾破了一个洞,奴叫人拿下去缝补,如今还没有补完。鹿鸣营地山多林阴,这会儿天色也暗了,寒风一起,他,他身上只有件春衫……”

  “春衫就春衫!”裴钧怒不可遏,“他冻死了,孤拍手称快!”

  “是是是,冻死就冻死,关殿下什么事呢!”宁喜忙应衬两句,他观察了摄政王神色,须臾,又咬咬牙往纪疏闲头上扣锅,“可是指挥使还传话,说平安侯走在离宫路上,瑟瑟发抖,两侧石墙穿堂风一吹,他一步路竟打了十个喷嚏!”

  裴钧:“…………”

  宁喜厚着脸皮,胡编乱造道:“听说他还要再打十个,指挥使嫌烦,拿布塞住了平安侯的嘴!平安侯当即就哭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还——”

  一张厚实的薄毛大氅砸在了宁喜头上。

  “给他,滚。”

  宁喜大喜,扒拉下头上的氅衣,乐颠颠地跑去送。

  到了那边,拦下了走在半道的纪疏闲,轻手轻脚地抖开大氅,披在了他怀中抱着的人身上。

  宁喜跑得快,氅衣尚未被风筛凉,往身上一盖,暖和和的,谢晏迷迷糊糊地拿手拽了拽,偏过脸去,躺在纪疏闲臂弯里继续睡了。

  压根就没醒。

  纪疏闲奉令抵达小殿之前,就特意嘱咐了下属,待会无论发生了何事,做做样子耍耍威风即可,都勿要当真伤了平安侯。

  “殿下给的氅衣?”纪疏闲低声问。

  宁喜点头,纪疏闲又一次心领神会。

  两人商量了一会对策,宁喜不便久说,赶紧回来,进殿时,见摄政王还坐在凌乱的床榻边上,精神些许不济,手心里攥着那条平安侯遗落的发带。

  许久,摄政王一动:“给他了?”

  宁喜以为他要起身,忙上前去伺候,随口道:“给了给了。”

  裴钧等了一会,心里思忖,他若是哭哭啼啼地求饶,自己定不能心软。

  结果等了一会又一会,宁喜眨巴着眼茫然看他——就这一句,没有其他的了。没有求饶,没有谢恩,只言片语都没有,裴钧烦躁地拧了下眉头。

  ——管他去死!

  宁喜扶了个空,见他只是换了方向,甚至折身躺下了,还扯过平安侯盖过的被子掩在身上,半张脸蔽在阴影中,看不清表情。

  好一会,见摄政王抬起一臂,遮在眼睛上。

  “宁喜。”他唤,“孤头疼。”

  宁喜胡乱想着什么,闻声忙前去揉住他的太阳穴,应道:“殿下。奴帮你按按。”

  揉捏了许久,裴钧的面色反而越来越差。

  “怎么办。”裴钧嘴唇动了动,语气低沉,稍显苦楚,“孤没有甜甜了。”

  宁喜:“……”

  您可是真喜欢甜甜啊。

  裴钧自言自语:“孤年纪轻轻,便夭折了女儿。”

  ——您怎么还没明白,您不是丧女,是小郡主从头至尾,就根本没有存在过。

  宁喜没说话,揉了揉他的眉心。

  可这有什么办法呢。

  早上出门时,平安侯窝在他怀里睡觉,没有醒,摄政王轻轻抚着平安侯的肚子,温声细语地唤了几声“甜甜”,显然是期待着小郡主的诞生。

  不过几个时辰,下午再回来,郡主就没了。

  任是哪个父亲,恐怕一时之间都接受不了这种噩耗。

  宁喜之前整理废奏本的时候,看见纸上随手涂写着几个名字,俱是什么璎、琼之类美好漂亮的字,写了又划,划了又写,许是殿下正在想小郡主的大名。

  可怜殿下才二十有一,女儿还没出生,还没取上大名。

  ——就没了。

  这个没了,对摄政王来说,和“殁了”有什么区别?

  殁了好歹要先病一场,有个先兆,这个“没了”却是晴天霹雳,打得人措手不及。

  眼见摄政王突遭丧女之痛,这会儿躺在床上也睡不着觉,额侧的青筋频频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