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虽修道,却也不是不通人情。怎么可能再看不出来你什么心思。”
谢晏也笑了下,自言自语:“……有那么明显?可他个呆子,却没有看出来。”
沉默片刻,申紫垣问道:“那探花筵那晚的落水是……”
他忽的想到一种可能,“不会是你——”
“那晚怎么了?”谢晏打断他,弯了弯眼睛看着他,一脸天真无辜,伸手又推了一杯茶过去,“申道长,那晚什么都没有,无论以后谁问起你,那都只是一次普通的失足落水。”
虽没有言明,但申紫垣很快就明白了,他心下惊骇,立刻捂住了嘴,否则他生怕自己一个失神而失言,片刻才喏喏道:“是,我明白,不管谁问起……”
可惜晚了,他这边话音刚落,外边窗柩被人“吱呀”撞了一下。
申紫垣本就心虚,被这一声吓了一跳:“……谁!”
那身影转瞬消失。
谢晏又是一阵叹气,喃喃道:“他这样偷听的,恐怕在宫斗的话本子里都活不过第二话。”他安然地端起莲子羹,“没事,申道长,老鼠罢了。你去做自己的事情罢。”
申紫垣看他疲惫了,也不好继续留下多说,讪讪地走了出去。
谢晏喝完了莲子羹,又拿清茶压了压留在齿间的甜味,还强撑着精神写了几副字,后来甚至都趴在桌上开始乱画了……那大老鼠也没有再来惠顾。
晚膳谢晏坐在桌边守着四五个小菜,却只等来纪疏闲,一脸难色地道:“殿下说……还有些着急的公务要忙,让您先吃。不用等他。”
“哦。”谢晏应了一声,在纪疏闲带上门要走时,才问,“那你跟他说,屋里黑。”
一样的伎俩,只要好用,谢晏从不怕多用几次。
不过这晚,直等到灯花烧炸了,谢晏也没等来想要的那个人,他实在太困了,没力气说话,也没力气下去找事,干脆四肢呈大字摊平,眼皮一重,睡过去了。
翌日一早,他是被良言吵醒的。
良言跟鼹鼠似的进进出出,将一应物件归类入箱。
见他醒了,还没大没小地道:“公子!你再睡,太阳晒屁股了!快起来梳洗梳洗,一会儿装好车,咱们就要出发回京了!”
窗外天光大亮,侍从们已开始往马车上搬东西,动静嘈杂。
谢晏眼也没睁,转身趴在枕头上,捂着耳朵想再眯一会,他忽的感到什么东西硌了自己一下,困顿地将手伸到眼前看了一看,眸子忽的就清亮了,猛地坐起来道:“五郎呢?”
良言想了想:“早上见了一次,说是去检查一下马车里还有什么缺项……”
话没听完,谢晏就趿上鞋跑出去了。
跑到门外,良言见他忽的一顿,又飞快地折回到桌上拿了一卷什么东西,也没看清,就又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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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晏找到属于他俩的那辆马车时,偷偷掀开一点帘子,看到裴钧正靠在一团软绵绵的靠垫上,似乎是在替他试试舒不舒服,手里还攥着一支九连环,像是他以前玩过的那支,可能是良言带来的。
他扒着车厢门框探出脑袋,看了好一会。
裴钧没有睡好,不知是要犯头痛,还是昨晚浇冷水又吹了山风,总觉得心中躁郁,不适地按着眉心时,一睁开眼,发现了探头探脑的谢晏,于是一怔。
可还没说话,谢晏就自己钻了上来,二话不说,捏住他的下巴将他亲住了。
裴钧惊骇,被他掐着里外占了个遍,才趁换气时偏开头,继而将他推远一点:“你别……我像是感了风寒,别过给你。”
“亲都亲完了。现在再说这个也晚了。”谢晏嘟囔着,转身蹭进他怀里坐下,片刻举起左手腕,露出一条手串,“这是哪位梁上君子给我戴上的?”
那是一条金与红交织的手串,修复好的小金鸡相间穿着金珠和珊瑚红珠,用致密的红丝线绞做的手绳,尾端收紧处缀了两颗圆润雪白的东珠。
裴钧没有回答,但手却将他搂得更紧了一些,不多时,谢晏感觉到一侧肩膀一沉,是他将额头抵下来了,像是很疲累的样子。
搂着自己的手掌就算隔着薄衫,也很热,谢晏怕他当真生了病,不由担心起来,轻声道:“真的不舒服?我去叫林太医。”
还没走,人就被箍住了。
裴钧沉默了片刻,突然出声道:“谢晏,孤想了一夜,心里还是难受。我想知道那晚全部的事情,还有你……落水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