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晏被鸡汤呛了一下,他镇定地拿帕子擦了擦嘴,干笑道:“这,这你得跟他说……是他非要临时抱佛脚……”
林太医似是上心了,还掏出脉方簿郑重地记了一笔。
谢晏:“……”
他尽量让自己别在意这厮在脉方簿上都写了什么玩意。不过他若是知道这些脉方簿以后都要收入医署编册,供后来人研习,只怕现在当即就会抢过来撕了。
只是眼下谢晏没那个精气神,被良言伺候着吃了几口药膳后,又喝了解暑的药茶,送走林太医后,便又躺下补眠。
夜里骤雨突降,谢晏被噼里啪啦的雨声吵扰,他睁开眼看了一眼,突然问:“雨好大,五郎带伞了吗,要给他送伞……”
守夜的良言被惊醒,轻手轻脚过来一看,原来只是梦呓。
良言把被他无意蹬掉的薄被重新盖好,哼哼唧唧地嘀咕了两句:“别说是伞,他把公子您的魂儿都带走了!”
肩头被薄被压得微微一沉,床上的人睫毛轻动,还在喃喃送伞的事。
良言只好哄他说“送了送了”。
谢晏这才安分下来,“唔”了一声消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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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后,谢晏彻底歇了过来,待雨一停,便带着良言和方锦,以及暗中跟随的一众雁翎卫回虞京。
但他并没有回宫,而是回了王府。
没有了裴钧的皇宫,与他而言只是一座冰冷的囚笼。谢晏并不喜欢那里,所以叫宁喜将之前在永熙宫用惯的小物件收拾出来,一并挪回了抱朴居。
小院里的葡萄藤经过几场夏雨浇灌,枝叶得绿油油的,争气的几支已经冒出了豆子大的雏果。还有院子里的秋千也擦拭的干干净净,新洗的兔毛垫子铺在上面,远远一看就让人觉得蓬松松,软绵绵的。
他和裴钧住在宫里的这段时间,家里有狸奴在打理,虽不足宁喜老道稳重,但胜在心细,且喜好用花花草草装点院子,比宁喜主理时更添了几分烟火气。
现在宁喜乐得自在,大半时间是替谢晏留在宫里,监督小皇帝背书。
小皇帝明白皇兄出征是为了大虞,又时不时被谢太傅灌鸡血,满肚子雄心壮志,只恨上阵杀敌的不是自己。他也不愿拖后腿,最近格外刻苦,常常读书到深夜。
至于朝中,几名得力干臣在摄政王出京前,得到秘密召见,听了前后缘由,知晓此前两人不和之相皆是做戏。他们受摄政王的嘱命,答应帮托谢晏。
但当着摄政王的面应承下来是一回事,背地里还是对谢晏有所防备。
不少人都私下认为,谢晏这样诡谲多端的人,难保不会趁摄政王出征之际,挟年幼天子,把控朝政,鸠占鹊巢。
但事实上,自打摄政王离京,谢晏除却隔三差五地进宫为皇帝讲学,以及到内阁听众臣辩政,时而提出一些建议外,平日里就只窝在王府上,养养鸭,种种花。谁来递帖子也不见。
有时连例行早朝都不去,逼着小皇帝自己面对众臣诘难,常常被那些老顽固气得回宫直哭。
宁喜每次回王府时,都拿此事跟谢晏逗乐子,学小皇帝抱着他的腰是如何哭诉“做皇帝太难了”的。
谢晏自己从汤池里泡了个澡,因没人提醒,险些睡着滑下去淹了水。他屏息埋在池下,想到上次汤池里,裴钧为他做过的事,忍不住自己弄了一回。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已经同裴钧有了更……深的交流,又或者自己身子有了某种难以启齿的变化,总之,提不起多大欢娱来,唯想着那三日的颠倒疯狂,才略能得兴。
谢晏把手背遮在眼上,想象这包裹着他的池水是裴钧的温度。
他想裴钧了。
……各方面都想。
回到抱朴居,摸着两人曾经用过的物品和一张一个人睡略显宽大的床铺,谢晏愈加感到心里空落落的。他已经习惯了夜里有人把他抱在怀里,习惯那具并不算很柔-软,但是热乎乎,能听到心脏搏动的胸膛。
没有裴钧,谢晏竟不知道一个人要做些什么才好了。
只能找些公务,让自己忙起来,才能不那么在意心口缺失的那一块。
此时谢晏靠在美人榻上,一边听着宁喜鹦鹉学舌,一边翻着他带来的一些需过目的折子,看到内阁批复的不妥处,两道秀眉微微一蹙,良久温吞道:“这才哪到哪,以后还有的是让他烦的。”
他放下笔,揉了揉酸痛的后颈,“宁喜,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宁喜看了他一眼,昨儿才问过:“……十一,前儿刚过了二伏。估摸着,若是快马加鞭,日夜兼程,应该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