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中真真切切,所言与新王大差不离,亦是希望大虞能与他们联手,最差也是望大虞按兵不动,当然条件也很丰厚。
如此好事,谁不心动,谢晏模棱两可地忽悠了两边密使一顿,转手将两封信快马加鞭,原封不动地递到了裴钧的案头。
随之带去的还有一张纸条。
昌州军衙。
裴钧身披精甲,翻开随信而来的一张薄笺,其上笔走龙蛇地写着:“打可以,别在自家门口打!”他笑了一下,看到信笺背后似乎还有字,不禁翻过来看了一眼。
却是一行簪花小楷:“还有,万事小心,今天也很想你。”
裴钧唇角微勾,拇指温柔地挲了挲手腕上隐隐露出的一条金链,将上面挂着的小钥匙收进袖中,绑上护腕。这才敛正神色,拿起案上的护面盔甲,喝道:“整军!”
***
平宁三年,夏历七月末,落日熔金,暮云合璧。
西狄两军正式开战。
双方交战数次,于八月下旬在泾河对峙。
皇庭大帐,新王吐伏卢冲来回踱步,听到远处擂鼓轰鸣,杀声震天,面上焦色愈显。他心急难耐,刚撩开帐帘,便看见一男人行来。那人铁甲银盔,身形颀长,大半张脸亦覆在铁面之下,守军见到他,称道:“贾将军。”
这人一点头,便阔步迈进皇帐,吐伏卢冲神色阴沉,手边攥紧了利剑:“怎么回事,战场上为何会出现虞军?!谢晏莫非一珠多投,这狗东西——”
男人猛地一抬眼,眸色锋锐,沉声道:“陛下,慎言。”
“……”吐伏卢冲被他阴寒的视线镇住须臾,不由住了嘴,摸到手边剑柄,才回神自己已不是任人拿捏的三皇子了,而是一言九鼎的西狄王,立刻举剑逼近,“姓贾的!他若对我不仁,也休怪我对他不义!到时候你们这些虞人,也休想活着走!”
男人面具下淡淡笑了一声:“慌什么,对面的虞军不过是障眼法罢了。我们主子谁也不想得罪,便糊弄了些人假意与叛王结盟,都是些弱民疲兵,实则还是心向您的。我带来的人陛下也看到了,都是大虞百里挑一的精锐,岂是对面比得上的。”
吐伏卢冲半信半疑,但又实在挑不出问题来,毕竟自打谢晏派了这人来后,皇庭军队确实赢下了不少战役。叛王的数十万大军,竟没从他手中讨到半分好处。
但是这个人……让人看不透,吐伏卢冲又不敢全信。
当时这人单枪匹马来到皇帐,自称贾仁,是谢晏手下爱将。
不知是不是吐伏卢冲的错觉,那时这人身跨高头大马,身形威严俊穆,即使面对自己,态度依然不卑不亢,只是屡屡提及谢晏,便满眼忧喜,处处维护,容不得旁人说那南邺质子半句不好。
尤其是每次夜宴,向西狄将士介绍自己时,都一口一个“谢晏爱将”,饮了酒,还刻意追问两句:“爱将你们懂吗,你们不懂没关系,我可以解释一下,就是心爱的、宠信的,非我莫属的……”
众西狄将士:“……”莫名觉得这酒都变得酸溜溜的。
吐伏卢冲总觉得怪怪的,但是说不上来,只当他当真是谢晏心腹,是谢晏狂热的追崇者。
不过话说回来,若不是他实在忌惮叛王手里的铁骑,也不会被迫向谢晏借兵,与虎谋皮。
约又候了一个多时辰,帐子里水都喝尽了,一只雕鸮脚捆战报冲进帐内,盘旋落在吐伏卢冲肩头,他一把取下竹筒,取出纸卷一看,当下大喜:“对面退了!还生斩柱国将军头颅,夺下一城!好!”
柱国将军一死,老三就失了左膀右臂,真是大快人心!
吐伏卢冲一时高兴地在男人肩膀上拍了拍,露出笑容:“此一役,你功不可没,虽你并非我狄人,但若有什么想要的奖赏,大可与朕直言!”
男人眼神微动:“陛下此话当真?”
吐伏卢冲:“朕一国之君,自然一言九鼎!”
***
平宁三年,九月廿日,天日渐转凉。
虞京。
谢晏收到了一尊一人多高的暖玉树。
此树千枝缤纷剔透,摆于室内,满堂生辉,而且冬暖夏凉。
随树附信一封,纸面笔势豪纵,可窥其人恣意,但是内容却欠打得很:“吐伏卢冲说是西狄重宝,孤瞧着也就凑合,送你玩玩。孤下次看看还有什么好东西,一并抢了给你。”
放下信一抬眼,良言正拉着狸奴,高高兴兴地往树杈上挂琉璃灯,谢晏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