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公子有家最爱去的酒楼,叫“海云天”。
楼里的掌厨手艺好,是南邺国灭时逃出来的御厨,擅长烹山珍和海鲜,乌骨鸡做的尤其地道。对于年少背井离乡的谢晏来说,“海云天”就是家乡味道,他常年在楼里包一个小雅间,一坐就是一下午。
那儿的菜好是好,就是实在太贵了,最便宜的菜也要二两。
谢晏病了后,再也吃不起了,像是紫羽乌骨鸡这种好东西,只能隔着大街闻酒楼上的味儿。
酒楼伙计看他们站久了,还朝下丢花生米,嘲笑他们是落魄的凤凰不如鸡。
阿言一阵心酸,捧着汤罐子抹泪:“公子,别客气,多吃点!不够我再兑点水,还能煮一锅!这是摄政王家的,不要钱。”
谢晏咬着骨头,摸了摸自己小肚子,唔唔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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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开春,诸事繁多,大案刑罚,各地的农耕、旱涝,边境军务,甚至宗室各家儿女的婚事,底下的人都要一一上书奏请。再则春猎快到了,礼部还追着他屁-股后头要钱。
处理不完的事儿,裴钧一连数日不得不歇在宫里。
这日裴钧下朝后,人还没出大殿,惯例就被数位大臣给拦住了。
自然还是为了朝上没谈拢的几件破事。
他舌上用力一啧,人却耐着性子去往御书房,手里一边批着折子,一边听他们轮番轰炸,义正言辞地劝谏,翻来覆去不过是那些听腻了的说辞。
偶尔几条有意思的,他抬起眸来饶有兴趣的琢磨一下,随手记在纸上。
听实在烦了,裴钧阖上批完的奏折,咳了一下:“诸位爱卿累了罢,喝口热茶歇歇再说——宁喜。”
有几人在底下坐不住了。
他们夫人这几日与几个手帕交踏青,都是几位老臣家里的,不小心听见了些闲话,听着稀奇,回来就就学了一嘴。
说是,说是……有人瞧见千岁宴那晚,摄政王抱了个人回房,一整宿都没出来。
几人又动了心思,想是摄政王之前不好美色,那是没开荤,不晓得此事之美,如今尝过了滋味,应当有些转变。再者,今日来者,有一半都是摄政王派,瞧不上无能年幼的小皇帝,心中笃定裴钧早晚是要登基,一统天下的。
但九五至尊者,最重要的是什么?
——子嗣啊!
裴钧看他们面面相觑,吞吞吐吐,老脸发红,便知道又是老生常谈,想劝他娶妃的。
这几日朝上事多,今日好容易早下会朝,又被他们拿破事折磨了一个多时辰。裴钧精神不好,懒得与他们周旋,直接哼笑了一声:“你们又给孤准备了什么画像?美么?又是端庄贤淑、娴静知礼的大家闺秀?”
众臣挠了挠面皮:“自然是……”
他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孤不喜欢那样的。”
众臣燃起希望:“那殿下中意什么样的……”
裴钧品着杯沿蒸腾出来的茶香,带着几分戏谑道:“孤啊,孤喜欢漂亮的,浪的,有趣味的,房里能放得开的。虽然眼下天下未统,孤无颜娶妻生子,但你们谁家姑娘要是这样的,孤也不是不能娶了。”
“……”众臣神色复杂。
谁敢如此厚颜无耻,说自家女儿轻浮浪荡?!
裴钧咽了口茶,一脸的好脾气:“诸位慢慢想,先尝尝茶水,上好的白毫银针。”
不多时,小太监们稳稳当当地端来了几杯茶水。
诸人赶紧起身谢恩,一落眼,看着木盘上满的都溢出来的香茶,纷纷一身冷汗,瑟瑟地把手缩了回来。
酒满敬人,茶满送人。
这哪是请人喝茶,这是送人上路呢!
一群老头在官场混了这么多年,各个儿精得要命,这要是还看不明白,不如早些辞官回家种地算了。
裴钧趁热打铁,还要恶心恶心这群老匹夫时,宁喜神色慌张地跑了进来,他飞快地瞄了摄政王一眼,支支吾吾。
裴钧见他油浇火燎的,直接问道:“什么事?”
宁喜欲言又止:“没什么,就是……家里出了点事,要不殿下回家看看?”
裴钧正烦着:“能出什么事,魏王又把琼英苑炸了?”
“不是……不好说……”宁喜踟蹰着上前,想去拽摄政王的衣袖,尴尬地四处看了看。
裴钧一把扯回了自己的衣袖,简直莫名其妙:“你跟谁学的扯孤衣袖?什么事扭扭捏捏惺惺作态,说。”
宁喜似是而非地道:“是抱朴居那个谁的事……您别问了,真不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