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国质子非要怀摄政王的崽_作者:青猫团(86)

  他也不知为何自己心中如此紧蹙,好似窗边的人会因此化作燕鸟离去,回过神来,已经一把将谢晏抓住:“谢晏,你是不是……”

  ……是不是想起什么来了。

  他知道谢晏以前爱在“海云天”久坐,一壶酒一盏茶喝一下午。

  那时几个皇兄不是在大理寺,就是在兵部,只他在鸿胪寺领了个闲职,虽闲,但还得三天两头去露个脸,偶尔点卯回来,经此道抄近路回宫,常能看见谢晏倚在窗边,向远处眺望。

  他一袭赤衣银冠,隔着老远就耀得人眼睛疼,想不注意都难。

  到了冬日,他披一件雪狐裘,洁白软绵的一团,看着就分外暖和。每逢裴钧打底下经过,上头的雪狐狸就趴在窗阑上,懒洋洋地问他冷不冷,要不要上去喝盅热酒。

  他脸前全是热乎乎的雾气,笑眯眯地朝下吆喝:“五殿下,你鼻子都冻红啦!上来喝一杯啊!”

  旁人只看得见他风姿毓秀的一面,不知他暗地里如何讨人厌。

  他还没张嘴,谢晏就哼唧唧地摆手:“好了好了,殿下又要说:我就是冻死,也不会喝你一口酒!不喝就不喝,殿下快快走罢,一会马儿都冻死了,我可赔不起!”

  裴钧:“……”

  真讨人厌。

  那时候他坐的,似乎也是靠街的窗边,但具体是哪一扇窗,裴钧已经不记得了。

  裴钧更不知道的是,他长久地坐在这里,究竟在看什么,在想什么?

  ……

  谢晏回过头,隔着纱罗凝视着他,眉眼轻轻弯起:“殿下!”

  裴钧从回忆中抽身:“嗯?”

  他的眼神专注而认真:“这里能看到家。”

  此间朝南。

  裴钧第一个念头,是以为他说的是南方,是南邺。继而又觉他指的是远处巍峨宫城,那一扇扇耀目的明黄-色琉璃瓦,确实是谢晏自小长大的地方,勉强算得上是家。后来又觉得,他说的或许是平安侯府。

  但是此处与平安侯府的方向是完全相悖的。

  “殿下也不聪明。”谢晏扁了扁嘴,将他拉到身前,指着另一个方向,“红旗子后面呢。”

  顺着他说的方向看去,确实有一面鲜艳的红色酒招,酒旗后面是……

  裴钧瞳孔微睁——是一间不起眼的小阁,隐隐地埋没在重檐屋瓦之间——那是摄政王府的一角。

  裴钧:“……”

  身后小室的门被风拍上,将一脸茫然的掌柜隔在了门外。裴钧看着谢晏隐没在纱罗后的侧脸,心头涌起一丝涩然,他喉结动了动,抬手摘去了谢晏的幕篱。

  “唔……”被毫无征兆地去了挡风的纱罗,阵风乱发,谢晏被风迷离了眼睛,眶内被吹得十分酸涩,只能半睁着一只眼,“殿下?”

  纱罗后,是世无其二、霁月光风的才子美人。

  至少原本应该是。

  谢晏认真地问:“我说错了吗?”

  裴钧以指抚过,看他眼角染上桃花色,如化开的一泊春水。那时年少,他坐在这里,也是在想家吗,裴钧不得而知,他道:“没有。”

  谢晏抬眸看他,想起那晚浴桶里柔柔-软软的一吻,不觉慢慢凑上去。

  裴钧望着他轻轻分开的唇,平生第一次,起了这种荒唐的念头……或许,如果是面前的这个人,和他肚子里尚未出生的甜甜……那么将那些冷硬空荡的砖墙屋瓦称之为“家”,好像也并无不可。

  但裴钧着实许多年没有说过这个字了,这令他感到陌生和彷徨。

  谢晏觉得,自己的心口又像是卷了发条机括一样,哒哒哒地蹦跶,他掂着点脚:“殿下又吃我的舌头吗?

  此时的气氛与那日浴桶时好像没有什么分别,所以理所应当的,殿下应该吃他的舌头了。

  裴钧:“……”

  他怎么这么会破坏气氛?

  裴钧压下那不切实际的妄念,同时压下那种陌生的不安,随手阖上了摇摇欲坠的半窗:“吃饭。”

  谢晏孜孜不倦:“可是我喜欢殿下吃我的舌头。”

  裴钧恼道:“闭嘴!”

  “好吧。”谢晏安静了一会。

  海云天是贵族子弟、士绅才子们的聚会之所,都是读过书的,自然是有菜簿可供挑选的。裴钧闷着一肚子野气,叫来伙计,翻开菜簿选了一些南邺地道菜。

  “八宝冬瓜盅,糖醋肉,酿豆腐,鲮鱼球煲,鸡丝如意汤……俱不能放葱姜蒜。”

  谢晏听这几道菜名就十分欢喜,殿下是真的知道他喜欢吃什么,他是怎么知道的呢?他伸长脖子看了看,裴钧以为他还想要些什么,下意识将菜簿推过去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