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得匆忙,没注意到院中被细雪遮掩的脚印。那串脚印一路延伸到院外,直奔着花园中去了。
一点猩红色的火光在暗夜里闪烁。
所欢哆哆嗦嗦地捏着婆子的灯笼,心道这蜡烛怕是支撑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会熄灭,脚步却不停。他绕过嶙峋的假山石,又走过狭长的回廊,最后在一株蜡梅树下,被横斜里伸出的一只手臂掐住腰,死死按在了树上。
砰。
灯笼在闷响声中掉落在地。
蜡烛倾倒,红色的火舌舔过灯罩,猝然爆发起一团明黄色的火苗。
那只掐住所欢细腰的大手飞速下移,在他翘挺的臀瓣上暧昧地一顿,继而往两腿间滑去。
所欢面色微变,咬着下唇猛地后退,背在树干上狠狠蹭过,继而闷哼着,重重地跪在了地上。
他将头垂得很低,立于他身前之人只能看见他乌云般松散的发髻和发髻间熠熠生辉的三朵金莲。
“师父。”所欢冷冷清清地唤了一声。
阴风刮过,纸灯笼燃烧殆尽,泛红的灰烬飘飘悠悠,如柳絮般,粘在了他赤红色的衣摆上。
乌云弥散,漏下来几缕冷白色的月光。松散的喜服遮不住雪白的里衣,也遮不住他如玉的脖颈。
所欢一如被折去双翼的鹤,凄厉地匍匐在苍雪之中,嘴中未曾发出一声哀鸣,浑身却散发着凄苦的气息。
窸窸窣窣。
青色衣摆波浪般翻涌到了所欢面前,紧接着,他的下巴被人用力钳住,被迫仰起了头,对上一张他看了六年,早早刻进骨血的脸——
“他碰你了?”
所欢不语。
谢璧收拢五指,戾呵:“他——”
“师父,”所欢睫毛一颤,在谢璧即将发狂时,淡漠开口,“世子不过是个废人,如何动我?”
他说着,扬起眉,直直地望进谢璧的眼睛。
那里面有讥讽,有嘲弄,还有死水般,谁也搅不动的寒意。
桎梏着他下巴的蛮力兀地散去。
谢璧狼狈地后退几步,凤目微眯,俊逸的面容上浮现出零星僵硬的笑意。
他不愿直视自己的失态,将拂尘横于身前,遮住胸前黑白分明的八卦图,徐徐吐出一句话来:“也是,为师忘了,他不过是个废人,如何碰得了你?”
几句话间,谢璧的语气已是温软至极,全然一副慈师的模样。
所欢再次垂头,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被谢璧的长靴踩出来的两个雪坑,似是发了痴。
“起来吧,你身子弱,跪不得。”谢璧又去看他头上盈盈莲花,见他弱柳般起不来身,犹豫着想要扶上一把,他已经咬牙撑着梅花树,艰难地站了起来。
所欢还是唤谢璧“师父”
“世子病弱,楚王也不在府中,徒儿……徒儿不知能否助师父完成大业。”
谢璧的目光隐晦地在他双膝上的水痕上游走,语气里有掩饰不住的自得:“世人都道,赫连青天生是个瘫子,为师却知道,他至今起不来身,是长年累月被人下了毒的缘故。”
阴恻恻的话语在暗夜里染上一层别样的诡异。
所欢听了足以被砍头的皇室秘辛,却还是那副冷冷清清的神情,连眼神都不曾多变。
谢璧暗觉无趣,从袖笼中取出一枚玉瓶,交于他手中:“世子所中之毒,唯有此香能解。你已用药六载,体含异香,靠近世子,便可削弱毒性。再用这一瓶,你便是为师最好的‘药人’了。”
一直没有反应的所欢,听闻“药人”二字,不可抑制地战栗起来,连双颊上淡淡的血色都尽数退去。
谢璧见状,心头涌起一股难以抑制的怒火,舍了那副慈师的面庞,再次掐住他的下巴:“为师替你上药六载,可曾真的碰过你?”
“……为师连手都舍不得用,回回拿暖玉蘸了药汁,替你上药。若是为师不救你,你在青楼中,何人会怜惜你?!这些年,你可曾感激过为师半分?”
谢璧鹰爪般的五指随着低吼,滑落到所欢的颈侧:“为师疼你,玉清观上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那些个腌臜的男子觊觎你的身子,哪回不是为师替你解围?”
脖颈被掐,所欢胸腔里的空气迅速流失。
他并不挣扎,只恍惚地盯着天上一轮残月,在意识模糊之际,勾起唇角,哑声道:
“……师……师父……”
谢璧如梦方醒,飞速松手,任由所欢再次跌跪在地。
“你……”谢璧强压住心头怒火,将颤抖的手收进袖笼,“为师疼你,的确是因为你是成为药人的最佳人选,可为师哪次没让你得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