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便下吧,漠北的雪比盛京城大多了。”
付段的心思显然不在雪上。
他扭头看着不断飘出娇笑声的青楼,脸色阴沉:“王爷进去许久,还不许咱们跟着……”
“你在想什么?”秦毅收回视线,冷笑出声,“王爷若是真想宠幸什么人,何必舍近求远?想向楚王府送人的人,能从盛京城排到漠北去!那些人送的,哪个不是容色倾城的美人?王爷岂会放着她们不管,跑来勾栏里找乐子?”
“可王爷偏偏喜欢那个狐媚子!”
“那是咱们的世子妃。”秦毅翻了个白眼,“日后定是还要改称呼的。你若是一直放肆下去,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你的性命。”
“我就是不明白。”付段勉强维持着冷静,“狐……世子妃的确美艳动人,是世间难得的尤物,可他那张脸,一看便不是安分守己的主,如何能陪伴王爷左右?难不成日后……日后还要他执掌凤印,成为三宫六院之首吗?!”
秦毅听了这番长篇大论,只觉得可笑:
“日后谁是六宫之主,那是王爷需要考虑的事。难不成,寻个世家的小姐,就能母仪天下,让三宫六院的妃子心服口服了?呵,将军,你可真是天真啊。你可知,后宫是什么地方?后宫——”
秦毅话音未落,就敏锐地捕捉到了匆匆的脚步声。
他的嘴比脑子反应得快:“恭迎殿下!”
再然后,他就被扑鼻的血腥味熏得一个踉跄,差点跌坐在了地上。
秦毅身侧的付段也惊疑不定,差点没反应过来,待秦毅开口,才后知后觉地跪下。
他们都是跟了赫连与寒多年的老人了,不是不熟悉血腥味,只是,他们既不在战场,亦不在刑场,如何会闻到如此浓郁的血腥气?
很快,秦毅就有了答案——赫连与寒怀里的所欢,浑身浴血,面色惨白,不用诊脉,都看得出是一副濒死之相。
秦毅的心不受控制地打起鼓来。
他猜到赫连与寒不让他们跟着进青楼,是世子妃之故,可他怎么也猜不到,被楚王捧在手心里的世子妃再现身,竟是副弥留之态了!
“殿下……”秦毅硬着头皮站起来,顾不上繁文缛节,直接捏住了所欢的腕子,“容属下给世子妃诊脉!”
赫连与寒自是不拒绝,连带着秦毅都一起带回了楚王府,独留付段一人在青楼里善后。
而秦毅在摸到所欢冰冷的手腕的刹那,就觉察出,他成了最彻底的药人,神情一喜,紧接着,又是一悲:“殿下,世子妃……世子妃已经成了彻底的药人!”
“……可,可世子妃气虚体乏,身子亏损得过于厉害,怕是……,怕是成了药人,也经不起情事啊!”
赫连与寒听得脸上郁色渐浓,眼里更是盘亘着令人胆寒的狠厉,似是恨透了怀中的人,动作间却又反常地小心,生怕蹭到所欢哪怕一片衣角:“你只需说,本王要如何做,才能保住他的性命罢!”
秦毅犹豫片刻,恭敬地凑到赫连与寒耳侧,低语了几句。
“那便试试。”怀抱着所欢的楚王眉心一紧,将他死死地按在怀中,“待你醒,本王绝不会轻饶!”
*
所欢做了一个梦。
一个很长的梦。
在梦里,他不是青楼出身的双,而是好人家的嫡子,合了八字被抬进楚王府,成了赫连与寒的正妃。
他不必再叫楚王父王,也不必在楚王府的世子面前虚与委蛇,而是可以正大光明地穿着王妃的礼服,接受各位命妇的拜见。
楚王待他很好,不会将他制成药人,更是没有纳什么侧妃或是侍妾,只陪着他……一辈子,只陪着他一个人。
其实,梦到这里的时候,所欢就知道自己是在做梦了。
因为哪怕是最美好的幻想里,他也不相信楚王的身边只有自己。
可所欢不想醒来。
这个梦太美好了。
然而,由不得他不醒。
温热的水兀地泼洒到面上,所欢惊叫着弹起来,浸在温水中的赤裸的身子犹如一尾白鱼,跃出了水面。
他很快又重重地跌了回去。
“父王……父王?”意识游离之际,所欢的第一反应,还是寻找父王。
可是他的声音如石沉大海,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更让所欢害怕的是,他眼前似乎覆着什么冰冷的丝绸,严严实实地挡住了所有的光,仿若置身暗夜,伸手不见五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