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妃,您小心些,别压伤了脖子。”瑞雪手脚麻利地整理着他的长发,将厚重别致的头冠小心翼翼地固定在发间,“您若是觉得不舒服,奴婢再帮您调整。”
所欢点了点头,目不转睛地盯着镜中的自己。
代表着身份的头冠精巧华贵,金丝缠绕,流苏斜垂,因他并非女子,故而整个头冠比命妇们的头冠小上一圈,连样式也更接近男子的头冠,唯独从上面花团锦簇的图样能看出,他终究是后院中人。
这样的头冠,重自然是重的,且极不舒服,仿佛戴着它的人一转头,脖子就会被压断。
但所欢心里涌现的,却不是排斥,而是一种身份带来的自傲与顿悟。
世子妃,王妃,宫中的妃嫔……
他若想跟着父王一步一步走到那个位置,就得能承受住越来越重的头冠。
所欢的脖子或许支撑不起,但他的野心足矣。
“父王,儿臣不喜欢世子妃的朝服。”半晌,当瑞雪将最后一缕碎发盘在头冠下,所欢缓缓开了口,“儿臣穿着这身衣裳,永远只能跟在父王的身后。”
他甚少如此直白地表达内心的想法,赫连与寒很是满意,让秦毅替自己披上朝服,低笑道:“那依你看,什么样的朝服好看?”
“儿臣没有父王见多识广,怎么知道什么样的朝服好看?”所欢懊恼地起身,拎着衣摆,端庄地走到院前,“父王莫要为难我了。”
其实他们心知肚明,那样的衣裳不是王妃的朝服就是皇后的凤袍,只不过,一个不敢说,一个不屑于说,到最后,相对无言,赶在宫里派人来催之前,各自上了马车。
暮色四合。
官道上人潮涌动。
人多眼杂,所欢没上父王的马车。他在属于自己的世子妃马车中,端着一碗清茶,喝得专注。
瑞雪跪坐在一旁,替他烧着茶炉,时不时往马车外看一眼。
堵得水泄不通的官道因为他们的出现,艰难地现出一条可行的通道来。
“怎么了?”所欢放下茶盏,笑着问,“可是想出去玩儿了?”
瑞雪循声回头:“世子妃,奴婢不想出去。奴婢只是想,今日的盛京城可真热闹啊。”
他默了默,颔首:“年前国丧,年后也国丧,盛京城怕是真的许久都没有今日这般热闹了。”
这样的热闹代表着宫里死去的贵人们被彻底封进了皇陵中的石棺,圣上无法也没有理由继续追究,也代表着新后开始扩张自己的势力。
“世子妃,奴婢这几日听说了一些传言。”瑞雪见所欢无事,干脆主动开口,“事关王府,奴婢觉得应该和您说说。”
“王府能有什么事?”所欢果然感兴趣。
“大家都说,新后和……和贺太傅,关系不一般呢。”
“……这位皇后娘娘刚入宫,就和贺太傅联手,拼命打压咱们王爷在朝中的势力。”
所欢闻言,“扑哧”一声笑出来:“父王哪里是一群文官随便说说话,就打压得了的?”
“奴婢也是这么觉得,可奴婢还听说,新后将歪心思动到了王爷的后院,说是要帮王爷续弦呢!”
“啪!”
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所欢好不容易得了父王的宠爱,最怕的就是有人横插一脚。
谁叫他无权无势,且父王的王妃在生下世子的时候就没了呢?
王府里没有女主人多年,宫里不是不想插手,全然是顾忌赫连与寒带兵在外,不敢将手伸得太长。现下,新后动了心思,则必然会趁着亲蚕礼的机会,旁敲侧击,煽风点火。
若是再急迫一些,说不定会当场赐婚呢。
“你可打听了,新后看中了哪家的小姐?”所欢按着因愤怒而剧烈起伏的胸膛,闷闷地问,“老太妃新丧,新后再怎么着急,也得等到王爷守完孝吧?!”
“世子妃,新后没挑别人家的小姐,就想把嫡亲的妹妹嫁进楚王府当王妃。”瑞雪先回答了他的第一个问题,继而犹豫道,“就算顾忌王爷守孝,也可不将人抬进王府,先合了八字定下来,待孝期过了再完婚。”
而定下来,便意味着虽然尚未拜天地与洞房,但楚王府已经有新的王妃了。
“嫡亲妹妹?!”所欢猛地提高嗓音,气得端庄的模样都维持不住了,“她倒是打了一手好算盘!自己是圣上的新后,妹妹是王爷的王妃,若日后圣上和父王真的兵戎相见,她们姐妹俩也好脱身呢!”
“可不是这个意思?”瑞雪点头附和,“连奴婢都看出了皇后娘娘的意图,王爷也必定看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