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腰_作者:冉尔(70)

2022-06-11 冉尔

  至于到了玉清观,什么时候再回王府,那就由不得老太妃做主了。

  所欢的算盘打得叮当响,伸手费力地将绣了暗金锦云纹的腰带系在赫连与寒的腰上,手指如蝴蝶翩翩起舞间,眼珠子又是一转:“父王,您觉得呢?”

  “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吧。”赫连与寒拿拇指揩过他勾起的唇角,转身命人将在院子里转悠了半天的老虎崽子拎进来,“只是近日落雪,天冷了些,待转暖了,再让老太妃来罢。”

  没得到立刻的应允,所欢也不失落。

  他抱着“招财”,心知自己不过让父王揉了几回,身子还没给出去,能得到如此答复,已是难得。

  所欢不算特别贪心,乖巧地点了头:

  “父王说得是,是儿臣想得不周全。”

  他哪里想得不周全?

  他就是想要老太妃挨冻哩。

  不过,赫连与寒一走,所欢又忍不住犯起嘀咕:父王既然知道玉清观冷,怎么也不心疼心疼他?

  他比老太妃更怕冷呢。

  所欢还没来得及生气,门外就传来下人的低语,紧接着,捧着暖炉和锦被的侍女鱼贯而入,瞧模样,都是眼生的。

  所欢一问,才知道,是赫连与寒让她们来的。

  “世子妃,奴才们奉王爷的命,伺候您起居。”面无表情的侍女微躬了腰,眉目低垂,仿佛看不见满床的狼藉,手脚麻利地换上新的被单,“有什么吩咐,您直说便是。”

  所欢心里那点不满早就在暖炉出现的刹那烟消云散,他美滋滋地在焕然一新的屋里转悠了一圈:“备水,我要沐浴。”

  侍女毕恭毕敬地应了,不消片刻,就将灌满热水的浴盆抬进了屋。

  这厢,所欢得了楚王的恩赏,在玉清观里沐浴更衣;那厢,寂静无声的皇城深处,朱红色的殿门内,忽地奔出一个浑身是血的太监。

  他跑得跌跌撞撞,失魂落魄,绊倒在门槛边,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黏稠的血滴滴答答淌了满地,混着半融化的雪水,一路向宫道上漫延。

  太监痴痴抬头,失了血色的唇微微嚅动,满目红光,也不知是头上伤口流的血,还是被天边血色的夕阳晃花了眼,竟一时看不清了。

  “来人——”他最终还是从喉咙里挤出一丝虚弱的喘息,“来人——”

  太监用瘦弱的胳膊撑起了上半身,声音略大了些:“来人啊!大皇子他——啊!”

  他的话随着长剑入肉的闷响,断在了喷出鲜血的喉咙里。

  太监临死时,视线陡然拔高又直坠而下。

  原是飞起的头颅,带着热滚滚的血,猝然跌落在了甬道上。

  意识的最后,太监看见浑身笼罩在黑甲中的将士,踢开了他没有头的尸体。

  玄……

  是玄甲……

  可惜,他再也说不出一句话了。

  *

  大周二十四年,立冬。

  皇城中响起了丧钟声。

  当今圣上最疼爱的大皇子惨死于宫中,举国哗然。

  所欢的清修也被迫中止,急匆匆赶回了楚王府。

  他扶着赵泉的手从小轿上下来,身上穿的是簇新的白色道袍,倒也算是素服了。

  赵泉小心翼翼地领着他往清扫了积雪的小道上走:“世子妃,按照礼数,您得入宫致哀。”

  所欢是楚王府的世子妃,再怎么上不得台面,也是名正言顺的皇亲国戚,皇子薨逝,他是必须进宫祭拜的。

  所欢抚了抚鬓角,面露不豫。

  大皇子死了,他连金簪都不能戴,早间由侍女服侍着,往发间插了朵雪白的绢花,人瞧着是既俏丽又明艳,心里却是不舒服的。

  “你且去父王那儿问问,宫里是什么个意思。”兹事体大,所欢拿不定主意,随手点了个侍女,让她去寻赫连与寒。

  赵泉又在他耳边轻声道:“大皇子可是陛下的心头肉,如此殁了……真真是……”

  赵泉心里惊骇,想不出什么词儿来,支吾着住了口。

  所欢觑他一眼,没接茬。

  这赵泉昨日被赫连与寒的侍从支出玉清观买糕饼,全然不知自个儿心中单纯美艳的世子妃,已经和公爹在三清真人的眼皮子底下痴缠了数回,晚间回来,见他乌发四散,恢恢地歪在榻上,还当他是被轿子颠累了,特意寻了厨房,命人熬了汤水,专给他解乏。

  “这事儿蹊跷,有些话,你在我面前说说也就罢了,被外人听了去,是要掉脑袋的。”所欢快走到长安院,方悄声开口,“你是楚王府的人,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