业已成魔_作者:寒鸦(102)

2022-07-04 寒鸦

赵渊眼眶酸涩,盈满了泪水。

这个人就在面前,心却又咫尺天涯。

说出来的话句句在理,却剖人心肠。

“仔细想想,从一开始,从我恬不知耻向你求婚的时候开始算起,我所有的要求,你都予取予求;所有的愿望,你都言听计从……”赵渊含着泪笑道,“一直是我、是我自作多情。我真是个反复无常软弱之人,明明都已决定放手,又纠缠不清,还连带做了好多荒唐事……现在想来,也是惭愧万分。让你困扰了。”

“殿下从不是我的困扰。”谢太初回道。

“你是这么好的人,怎么会把我当作困扰。”赵渊想要装作洒脱,可一次、再次,他为这个人神魂颠倒,屡次妥协,心生妄想,锥心刺骨的痛排山倒海般袭来,让他再无法自己。

他捂住脸,狼狈坐在草地上,肩脊微微颤抖,在无声中悲戚。

在这山腰一角,安静了些许光阴。

隐隐的,甚至能听见黄河水奔流的声音。

风吹过草地,翻滚出草浪,叶子与叶子相互羁绊又被风吹散,无数的草儿互相低语。

沙沙,沙沙……

成了这天地间最亮的声响。

成了波涛,成了洪流,成了谢太初即将从心头奔涌而出的情愫,成了他应该说出口,却无法说出的话。

赵渊不会知道他掖在袖中的掌心掐出了血。

赵渊也最好不要知道……

独属于他谢太初的命中注定的归途。

待有一日,他终于皇极殿登基,在金銮宝殿中央,在大雄宝座之上,丰功伟业在丹青里、在民心里被永远歌颂的时候。

龙潜时的过往岁月钟会模糊,连带着自己。

*

赵渊终于平复了心情,他缓缓站起来,瞧着落日余晖。

日头昏昏沉沉。

“……你觉得,我能救这天下?”赵渊忽然问,“能挽救大端颓势于这不可能的历史长河之中?”

“是。”

“……我没从想过坐上龙椅。”赵渊道,“我只是不甘心,不甘心赵戟这样的人,竟能得天下。”

“有些事,不由人。”谢太初回他。

“我不是赵戟,狠不下心肠。”赵渊又道,“这不是做帝王的料子。”

“谁说过,当帝王便得做杀伐果断之人?什么样又叫做帝王之资。”谢太初道,,“人饥己饥,人溺己溺。以天下万民为己任,这样的大慈悲不足够胜任?”

“人饥己饥,人溺己溺。我吗?”赵渊怔怔的重复了这八个字,摇了摇头,“道长打算如何帮我逆天改命?”

谢太初沉默片刻,回道:“一方面为术,一方面为命。”

“何为术。”

“为殿下未雨绸缪,提前布局,调节天下大势,在关键时刻因势利导,这些棋子终能在棋盘上绝地反攻,成就殿下大业。”

“那何为命?”

“命以星现,以卦论。天上二十八星宿配合平生八字,自然可推出人生轨迹。宁王诞生后,钦天监便以紫薇斗数推断宁王的命宫为紫薇,有帝王之象。而‘宁王命定,则天下命定’的言论,则来自倾星阁。”谢太初道,“当年我出阁前,以易术推演七七四十九天才出此卦象。为乾坤大卦的上阙。”

“还有下阙?”

谢太初一顿:“是。乾坤卦还未推演完毕。我倾星阁与太祖皇帝有约定,所推卦象完毕后,皆会送入钦天监,昭告天下……这也是为什么,赵戟妄图让我回京的原因。只要我待在京城,他便有办法让我推演下阙。待一切尘埃落定,钦天监便可昭告天下。他登基为帝才算是名正言顺。”

“若道长为我推演下阙,则我可逆天改命?”赵渊若有所思,

“下阙便是为殿下准备。”谢太初说,“命为天时,术为地利,而殿下自己已得甘州、宁夏民心。肃王宽厚待人,届时开平众人不会不响应殿下起义。如此殿下便得人和。天时、地利、人和,三者尽得。殿下有什么道理不能取赵戟而代之呢?”

“我其实没有这样的志向,我最开始……只想救我眼前之人,做力所能及之事。只是我见过的太多,经历的太多,颠沛流离之人也有血脉亲族,便是最贫瘠微末之民亦有活下去的权力。说到底,只是没有公道,何来天理。我不甘心,若我还能做些什么……那我便应该去做。对不对?”

“殿下所言,振聋发聩,不输大贤,”

赵渊无力笑了笑:“我不是大贤,我有私心。”

“殿下也是人,有私心又有何妨?”

赵渊闷着笑了两声,突然问:“那封……和离书,道长还收着吗?”

谢太初不由自主按了按胸口,道:“在我怀中暗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