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信了步项明的话?”金吾反问他,“你真以为宁夏保得住吗?你以为咱家的命保得住吗?”
廖逸心怔了怔:“您为皇上登基算是立下汗马功劳,老祖宗处更是对您青睐有加。若万一宁夏没了,不是还有老祖宗吗?”
“老祖宗……”金吾冷笑一声,“大行皇帝新丧,万岁爷怎么会容忍有人在边疆给他捅下如此大的窟窿。就算是舒梁愿意去求情,万岁爷愿意放过咱家吗?更何况……咱们贩卖的那些个武器粮食所得银子,又有大半入了舒梁私库。宁夏的事情一旦起来,舒梁不着急封口,还怎么可能为我求情?”
“啊……这、这如何是好……”廖逸心惶惶问。
金吾咬牙切齿:“大家都想我死……我死了,鞑靼进犯有了交代、贪墨国帑有了着落,还有皇帝也竖了威仪。”
他本已仓皇恐惧之极,这一刻忽然平静了下来。
“炸堤。”他道。
“什么?”
“炸黄河大堤。”金吾眼神疯狂,可语气却平静笃定,“已经是这般的情况,一不做二不休,炸了黄河大堤。步项明不是一直想上本参我吗?他若淹死了,还怎么参我?”
“可炸了黄河大堤,宁夏镇墙高死不了人,那周遭的村子堡子的定要死绝。这、这要死多少人啊。”
他冷笑一声,“你说说,到底哪个对咱大端朝更重要……是我在宁夏大溃鞑靼也兴呢,还是淹死几个名字都没有的贱民?”
“一将功成万骨枯。淹了两万蛮子,便能扫平也兴部,乘胜追击,拿下漠南,上报朝廷便是大功一件!那时候皇帝会在乎淹掉的村落?”金吾又问他,”也兴在此战死。陛下会怎么封赏咱们?老祖宗又怎么看待咱们?”
廖逸心已然心动,道:“还请您吩咐。”
“你带些人马现在就去张亮堡找张一千。”金吾取下牙牌交给廖逸心,“前些日子黄河凌汛,备了炸药。你让张一千立即开门取炸药,炸了黄河大堤!”
廖逸心应了声是,走出去两步复又折返问:“鞑靼人来得急,若炸一次不成呢?”
金吾思考片刻:“有道理。我随你同去,实在不行,再炸二次。不愁鞑靼人不灭。”
说完这话他已披上大氅对廖逸心道:“走吧,事不宜迟,我们速速动身。”
*
体内似有一把火,在疯狂的燃烧。
赵渊紧紧抓着他的背,不让他离开。
“殿下中了情毒,我帮殿下。”
谢太初在他耳边道,伸手向下,抚摸他,惹他情动。不消片刻,赵渊便已抵达了彼岸。
“可好些了?”谢太初问。
他泪涌而出,便是喘息中亦带着哭腔:“不够。不够的……太初……要你……”
谢太初吮吸他的唇,又再为他排解。
可远不够,身已疲惫不堪,刚有所好转的双腿已经发抖,可却依旧不够。
有更多的东西从他内心烧起来,将理智烧得粉碎。
几乎是本能,赵渊半跪起来,低头往谢太初身下去,嘴还未到那里,已经被谢太初拦住。
“殿下……此地不易……”
“要你……救我……”
他泪如雨下,只觉得悲戚,又不知因何悲戚。不知道为谁而哭。
谢太初终于叹息一声,配合他的动作,如他所愿,让一切降临的如疾风骤雨。
“太初,救我……”
他听见自己无意识的发出的呼唤,不知道是为了哪一次的劫难?
他唾弃自己的脆弱,眼睁睁看这世间与自己一并丑态百出,却只能任其沦陷。
一半是极乐如登仙境。
一半是痛苦身处地狱。
谢太初可救他性命,救他远离灾厄,又救他与欲海之中……可有些事……无人能救。
*
不知过了多久,这荒唐事终于是消了下去。
谢太初醒来时,身侧已空。
赵渊着中衣,披着大氅,站在破碎的门边,正看向东方的朝霞。他听见了动静,回头瞧他,眼眶还红着,发髻凌乱,平添了几分憔悴的美。
“你醒了。”他勉强笑了笑,“多谢真人救我。”
“殿下可还好?”
赵渊摇了摇头,又往大门外看去。
“殿下看什么?”
“我……其实对娄震尚心存幻想。他内阁首辅耿振国的门生,清流党人士,年轻时还曾撰写过批评时政的檄文,被皇爷爷看重。这才成了陕西行都司巡抚,封疆大吏。”赵渊道,“可你看他家别业的围墙多高啊,他哪里还看得到民生,听得见民哀?”
“不止是娄震……我被囚禁宁夏,所见莫不如此。位高权重者无人心怀怜悯,当官为吏者恨不得吸髓敲骨。百姓死生可不计,在他们眼中不过蝼蚁。”赵渊摇头,“这样的地方竟然叫做塞上江南。这样的塞上江南,我大端之内还有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