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人见张皎猖狂非常,不待孟孝良下令,已一拥而上。可谁也没看清张皎如何动作,只瞧见眨眼间的功夫,他所经之处,左右七八个骑兵已纷纷落下了马,向两边倒去,好像深秋的败草一般,一触便倒。
孟孝良见张皎单枪匹马,生生在自己中军之中撕开一个口子,惊异非常,生怕他当真突进到自己身前,几乎想要转马向后暂避,可知道眼下贺鲁涅达不在,自己毕竟是是一军主帅,临阵脱逃,未免太不好看,扰乱了军心不说,日后在大夏恐怕也再无法见人,于是只得强按心神,站定不动。
左右亲卫见他这幅面色苍白、畏首畏尾之态,心中暗暗鄙夷,可先前已领了贺鲁涅达之命,务必要护这汉人周全,因此一步不离他身边,见张皎突进军阵之中,忙张开了弓,远远向他射箭。
张皎见四周夏人越来越多,已再难向前,怕困在军阵之中,也不恋战,拨马便走,退出之时,夏人只随意抵挡一阵,便放他出去,一来一回之间,如入无人之境。
孟孝良见张皎退走,暗松了一口气,不料这口气还未吐干净,便见张皎身子一拧,反身朝自己又射来一箭。这一箭实在出乎意料,便是他身边亲卫也反应不及,微一愣神间,举刀稍慢,刀身仅堪堪擦到箭尾,竟是未能挡住。只听“噗”的一声,箭镞入肉,随后孟孝良大喊一声,向后便倒,被亲卫接住。
夏人见主帅中箭落马,不禁哗然。张皎却知那箭并未射中孟孝良要害,一来北风甚大,将羽箭吹歪了几分,二来这箭被孟孝良的亲卫一挡,更偏了准头,因此只堪堪射在了他肩膀上,绝不能取其性命。见夏军军阵微乱,张皎心知眼下正是趁乱擒住孟孝良的大好时机,猛一催马,又冲杀进来。
夏人措手不及,竟当真让他深入中军,张皎已能瞧见孟孝良的半个身体。只见孟孝良正被一人扶着坐在地上,上半身被马身遮住,只露出两条小腿,瞧不见伤势如何,料来也不严重,不然以他之能,应当坐不起来。
此时此刻,他与孟孝良已仅仅十步之遥,座下马只消一跃,便能欺近孟孝良身边。
张皎又待上前,不料孟孝良的几个亲卫横刀拦在前面,将他挡住。张皎只向他们瞧去一眼,便知这几人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兵,不比旁人那般容易对付,反手一摸箭囊,只摸到两根箭杆,余光又瞧了孟孝良一眼,见他始终并未露出要害,便生出退意,却不愿当真就此退走,猛地抽出箭来,一齐夹在手上,一支射向那匹遮住了孟孝良大半身体的马,另一支却引而不发,欲待那马倒地之后,向孟孝良射去。
他审时度势,知道生擒孟孝良已不可得,为今之计,射杀了他乃是上策,因此不欲再留活口,出手便是杀招。北风虽急,他这第一箭却仍稳稳射中马头,那马哀鸣一声,往下便倒,露出了身后孟孝良那一张因疼痛而有几分狰狞的脸,还有一双惊恐的眼睛。
张皎第二箭正待射出,不料却听得身后一左一右响起两道风声,他不需回头,便知有人挥刀砍向自己后心,这时他只需向前催马,便能轻而易举地避开,无奈身前几人也正抢攻过来,他只要向前一步,便要撞在这几人的刀上。
腹背受敌,眼前之景倒有几分熟悉,先前在秦恭府上也是一般。
当此之时,他若取孟孝良性命,只在一念之间,可下一刻他自己也要殒命于此。拿自己一命,换孟孝良一条命,究竟划不划算?
张皎不假思索,调转箭尖,一箭射死了前面那个亲兵,同时两脚勾紧了马镫,身子猛地向后仰倒,竟是直直折了过去,倒吊在马腹旁边,躲开了身后两刀,同时右手在腰间刀鞘处一拍,将弯刀抄在手上,一刀掷死一个,顺势从地上拾起插在刚才射死那人身上的箭,反手拉弓,又将身后另一人射倒,随后直身弹起,拨马向后便退。
他这时手中已无兵器,可先前连杀数十人,威不可当,夏人对他生惧,见他正欲突围,也不敢真心阻挡。须知战场之上,有时便差这一口气,这些人一拥而上,未必不能取张皎性命,可这士气一短,便再难成事,众人见旁人均不敢上前,只有更加惧怕,愈发无人敢于出头,只好眼睁睁地瞧着张皎向着军阵外面冲去。
就在他将要冲杀出去之时,终于有夏人大喝一声,打马挺刀上前。张皎瞧他一眼,霍地出手,快如霹雳,那人还未反应过来,已被张皎扼住脖子,倒提上马。张皎一手捏着他的后颈,一手夺过他手中那柄弯刀,在他脖子上猛地一抹,但见得鲜血四溅,扑地泼在雪上,浇得雪地上面滋啦啦冒出白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