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司言凑近了,眯了眯眼,危险地盯着他:“你威胁我?”
韩佑直视他的眼睛,“对,我威胁你。”
夏司言掐住韩佑的脖子,手上想用力却又舍不得。韩佑的脸上还挂着泪痕,跟夏司言对视良久,直到他眼中的世界又蒙上了一层红色。
夏司言的手垂下来,像是放弃了,后退几步,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韩佑以为他想通了,他却突然抬手把餐桌给掀了,精美的瓷器伴着巨大的声响碎了一地,地板上一片狼藉。
韩佑站在原地,看皇帝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片刻后冯可带着几个小内侍进来收拾,苦着脸问:“韩大人,您跟陛下不是刚才还好好的吗?这又是怎么了?”
韩佑摇了摇头,“陛下去哪里了?”
“一个人在静远斋喝酒,”冯可老脸皱成一团,“您去劝劝吧。”
韩佑自然知道怎么哄好皇帝的坏脾气,他已经哄了很多年了,不过这次他不想去了。
从这个中午一直到除夕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皇帝这两天早出晚归,回来了也是睡在西暖殿里,几乎不跟韩佑碰面。但是韩佑知道他每天半夜都会过来偷亲自己,因为韩佑也失眠。
期间韩佑在皇帝的御案上看到立夏司逸为太子的诏书,还没有盖印玺,内容和他之前预想的差不多,只是删去了关于太傅那一条。
除夕那天韩佑想要出宫去了,他鼓起勇气准备去请求皇帝应允,已经打好的腹稿却没有机会说出来。
夏司言病了。
冯可说是头天夜里陛下一直在画画,他去劝了几次陛下都不听,熬了一宿。到了寅时,他去请皇帝更衣准备太庙祭祖,却见皇帝趴在书桌上睡着了。他叫了几声没叫醒,看着陛下脸色不对,一摸额头,发现已经热得烫手了。
韩佑睡得浅,一听到动静立即就披上外衣过来了。
内侍把皇帝扶到御榻上,皇帝迷迷糊糊醒了一会儿,看到韩佑在,便紧紧抱着韩佑的腰不肯好好躺下。韩佑没办法,只好自己先坐下来,让皇帝枕在他的腿上躺好。轻声哄了一阵子,把皇帝哄睡了,然后又不停地用冯可递给他的冷毛巾帮皇帝擦脸降温。
冯可急得在榻前来回转了几圈,“到了时辰就要开始祭祀礼了,陛下这个样子可怎么办啊?”
韩佑问他:“袁征来了吗?”
“已经着人去请了,现下恐怕也快到了,我去看看去!”冯可说着就出去了。
韩佑让旁边伺候的宫女换了一张毛巾,叠成长条放在皇帝额头。他摸着皇帝脸上新长出来的胡渣,心里很不是滋味。
夏司言脸色苍白,整个人好像瘦了一圈,平时红润的嘴唇也干裂了,裂出一个小小的口子,还有些渗血。韩佑让宫女倒了杯水来,想喂给夏司言喝,却怎么也喂不进去。于是他便自己先喝了一小口含在嘴里,也不管旁边有人,就这么俯下身吻在夏司言唇上。
夏司言没反应,水从他们接触的唇间流下来,顺着脸颊滴到韩佑的腿上,晕湿了一小块衣衫。韩佑难受得不行,额头抵着夏司言的额头说:“陛下,你要快点好起来。”
夏司言的额头很烫,感觉比之前韩佑自己生病时还要严重。韩佑觉得可能是自己传染给他的。
很快,冯可领着袁征进来了。
冯可都快哭了,念叨着:“院使大人呐,卯时三刻开始祭祀礼,现在还来得及吗?”
袁征给皇帝把了脉,又把他眼睛翻开看了,镇定地取出一排银针道:“来得及,只是陛下会吃点苦头。”
半个时辰后,皇帝身上扎着银针匆忙赶去换衣服。韩佑想要出宫的话也没能说出来。
书桌上乱七八糟地堆着很多画纸,韩佑看到最上面那张纸上画着两个人,一个穿着红色广袖罗裙,一个穿着湖蓝色直裰,两人头挨着头,亲密地分吃一块炸年糕。
祭祀礼一直持续到下午,紧接着又有皇室家宴,兰夫人和京中的几位老王爷也在受邀之列。
参加宫宴的人都听说了皇帝要立夏司逸为太子的事,而当晚夏司逸的位置恰恰就安排在了东宫的位置,这一传言立刻得到证实。
慕瑾兰端着酒杯在宴会的间隙里找到夏司言,问他:“陛下这是不打算立后的意思了吗?”
“立啊,”夏司言向她举了举杯,“立韩佑,姨母满意了吗?”
慕瑾兰自及笄就没再流过眼泪,这时也忍不住红了眼眶,“陛下!”
夏司言疲惫地笑了笑,“姨母不要去找韩佑的麻烦,朕不会放手的。”
“陛下太肆意妄为了,这不是闹着玩的事!”慕瑾兰压着声音说,“到时候朝堂震动,民心不稳,陛下又该如何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