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娘摇了摇头:“你还是不明白,祁将军和陛下之间,或许没我们想象得那么坚不可摧,但也绝不会脆弱得不堪一击。”
……
方知州在堂中继续看手中文书,宴云何步入厅中,僵了半晌才道:“刚才抱歉,我不该这么冲动。”
方知州捏了捏鼻梁:“得你一句道歉不容易,说吧,想让我干什么?”
“明日祭天大典,我想进金吾卫。”宴云何说。
方知州发愁道:“你还是想见陛下?”
宴云何摇头:“我担心明天还有别的埋伏,我不放心,让我跟在陛下身边。”
如果吴王是被冤枉的,那谋逆之人定有后手,金吾卫多是世家子弟,都是些花架子,真有意外,还不如锦衣卫好用。
但陛下不相信锦衣卫,明日锦衣卫绝不会随驾。
然而第二日,宴云何穿着金吾卫的服饰,隐在队伍之中,看到不远处身着红色飞鱼服,眉眼冷肃的虞钦,一时无言。
看来太后也担忧今日出事,派出锦衣卫。
祭天大典虽是庆典,但过程庄严繁杂。
成景帝身着冠服,起驾出宫,在天坛迎神跪拜。过程的每一步,宴云何都提起十二分精神,警惕四方。
然而直至帝临望台,代表着仪式即将结束,都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宴云何的心直直沉落谷底,看来吴王谋逆,已是板上钉钉。
待到晚上宫宴,宴云何依然没得来成景帝的召见,便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一时黯然。
太乐署为今日宫宴,准备了享宴乐舞。舞者伴随着奏乐,轻抛水袖。
仿佛预兆着今夜不会太平,伴随着鼓点愈发高昂,一道冷光闪过,异变横生。
领头舞女持剑袭来,直攻成景帝。
成景帝右手持酒,左掌搭于扶手,侧头垂眸饮酒,甚至没抬眼望向那名刺客,身旁便拥上数名护卫。
利刃斩下,鲜血溅于玉白石阶,刺客当场毙命。
一击不成,又有数名刺客拔刀而上。
宴云何一脚踹飞了一名刺客,余光里有人持刀劈来。
下一秒,那人腰腹便被金刀刺穿,锦衣卫指挥使将刀拔出,鲜血染红了他的襟口,一滴血落在他的脸颊,如勾人心魄的红痣。
虞钦手握金刀,那熟悉的,再次重新落在宴云何身上的目光,又薄又冷。
宴云何没戴任何面具,他就这样以自己的面容现于人前。
他知道一切都将回到原点。
这场动乱结束得很快,成景帝被紧急护送回宫。
士兵将着满地尸体拖了下去,死了还不是结束,大理寺的人就是开肠破肚,也要找出线索。
宫人前来清理被血腥染红的砖面,除了清扫的声音,无人敢发出更多的动静。
空气中充满死寂,宴云何立在殿前久久,才吐出胸腔那股浊气。
慈宁宫。
张姑姑悄然上前,凑于太后耳边,轻声道:“虞大人已经昏过去了,还要继续吗?”
姜太后轻轻侧过头,珠翠没有丝毫摇晃:“死了吗?”
张姑姑摇头,姜太后不疾不徐道:“既然没死,就继续吧。”
第三十七章
宴云何得成景帝传召,已是亥时。
深夜中的皇宫,好似潜在黑暗中的巨兽,让人不敢发出任何过大的声响。
提着灯的小太监,亦是蹑手蹑脚的,约莫是刚才经历了一场刺杀,令大家都提心吊胆的,生怕犯错。
成景帝不算一个温和的帝王,他的性情多变,令朝臣们都有些应付不过来,何况是宫人。
虽不至于随意仗杀宫人,但宫中的规矩比先帝在位那会严苛不少。
宴云何曾经猜过,如今成景帝的性格形成,很大程度都是因为太子佑仪。
据传太子谋逆的证据,便是身边宫人提供的。墙倒众人推,谋逆案后,曾经太子府与此案相关之人,一个接一个的不知所踪。
传言中是这些背主之人无人敢用,已在遣散后,自行归乡,但宴云何有次在皇城司看到记录了这些人的卷宗。
是成景帝命人收集起来的,这些人究竟在哪,宴云何已有猜测。
成景帝在养心殿召见宴云何,宴云何到时,成景帝已换上一身舒适常服,低头饮茶。
全然看不出刚才他才经历了一场刺杀,犹如才从御花园逛了一圈归来,那般怡然自得。
见自己人时,成景帝通常不重规矩。只有在他不满意时,才会格外讲究规矩。
宴云何跪下行礼,还未起身,成景帝慢声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只一句话,宴云何立即再次将额头叩于地面:“陛下赎罪!”
“孙子兵法有言,城有所不攻,地有所不争,君命有所不受,何罪之有?”成景帝放下茶盏,语调闲适,好像在跟宴云何话家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