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有一次被太正派道士劫走，之后我就教了他一套功法，让他日日习练。”
“甚好，不然这条命，十日前就没了。”
文璃哭笑不得，此时真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感谢那太正派。
“墨云，过来。”参然子道。
“是。”墨云起身，走到榻旁，盘坐在榻旁地上。
参然子右手覆在青玄腰间，伸出左手覆在墨云头顶。
文璃忙问：“上仙，这是？”
“你们不是爱修‘自他交换’吗？！”参然子讽刺道，“凡人不能枯树发新芽，就得用它物来补。”
“可会伤及墨云根本？他，他快渡劫了。到时……如果……”
墨云阻拦道：“文璃，我什么都能给青玄，你不必再说了。这天地之间若没了玉青玄，我墨云便无所存身。”墨云这次连自己要付出什么都没问。
“可是，玄儿还有下一世，他现在又不是要烟消云散。你若渡不过天劫，可就……”
“哼。”墨云轻笑一声，“他上一世你就劝我，他还会轮回，不是烟消云散，你不救他。那时，我没好好修习功法，只耽于与他高山流水，最终没能救他性命，那是我百余年来最悔的事。此后无论哪一世，他有灾有难，有伤有痛，我断不会置之不理！”
“上一世的事，不能全怪你！”说着，文璃只见墨云头发从头顶一层一层变成白色，接着是眉毛眼睫都变成白色，连那赤金色的眸子都变成的几近白的浅淡黄色。
而墨云只觉得视线变得模糊不清，眼前的一切都如同蒙上了一层白雾。
参然子收回手，青玄腰背间皮肉都长了起来，已然恢复如初。
“墨云！”青玄轻声唤道。
墨云忙转身，青玄微微睁开眼，抬起自己左手要抓却又无力地往下垂，墨云忙伸出左手握住他。
青玄看着墨云笑呢，“墨云，你变成霜白色的呢？”
“是。”
“白色的小辫，跟白玉不配了呢。”
“那就麻烦青玄再帮我其他玉珠子了喽。”
“好啊。”青玄把墨云鬓边白色的小辫缠绕在手指上，问道：“这白发是为了我吧？”
“不，不是。青玄，不要多想。是为了我自己。”
青玄眼边红了，轻声道：“不知何人待青山，但见须弥山顶覆霜雪。”
青玄支起上半身，墨云眼前恍惚看到他起身，用左臂揽住他，“莫乱动，起来做什么？”
青玄看到墨云空荡荡地右袖筒，伸出手捏住，果然是空的。他红着眼边，朝墨云微笑，“墨云！你现在是三脚猫了呢？”
“我的小兔子现在是猛虎了！”墨云额头抵着青玄额头，“以后要青玄保护我这只三角猫了。”
“那是自然！墨云，以后要改名字叫白雪了吧？”
“那是狗名字。”
“霜雪？”
“你当我是马？”
“你是我的墨云！”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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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2·83功败垂成
参然子收起金针布袋，“带青玄离开吧。这泰山府君的地盘，凡人待久了，会被拘走魂魄。”没等他们道谢，参然子已然不见了。
墨云左臂扶起青玄，“还回武北吗？”
青玄虚弱，赖墨云肩头，“去哪里都行，只要不跟你分开。”
“可是，去哪里呢……”
文璃道：“怎么？文云观盛不下你们啦？你二人都需休养。我去武北把那龙和熙抓了穿成肉串烤着吃！”
三人从山洞出来，外面已经是深夜了。
三人往山谷外面走，一路上墨云在青玄右侧，左手搭在青玄肩头，走得很慢。青玄以为他是担忧自己，其实墨云眼前几乎什么都看不见，只约略有些光影晃动，他不想让青玄知道，不想被看出破绽。
青玄道：“师父，去跟岑彧说让将士们撤回孤鹜城吧，前线现在连冬衣都没有。至于他们要不要在十一月前攻下伽兰关，他们自己决定吧。”
文璃点点头：“放心，前线有我和骁卫呢。”
“让他给陛下送一封战报，就说太子重伤不治，已……身亡了……”
文璃叹气道：“哎，好。”
“陛下是武将出身，生死看得多，受得住！只心疼我母后，只怕要伤心了。”
墨云道：“待国丧后，你父亲改立了太子，我再偷偷送你去见他们，以解你母后忧心。”
“好。”
文璃自去武北。墨云带着青玄回到文云观。
尔裳、霭露、湍湍看到他们的少了一臂，满头白发的云上道人时，哭成泪人。
青玄说：“尔裳，趁夜，你去一趟中都，到皇宫里把韦谚找来。”
“好。”
“谨慎些，别让巡夜的兵卒发现你。”
“好！”
尔裳消失。
青玄和墨云回到石屋，墨云左手始终没有松开过青玄。两人疲惫地钻到幔帐里，相拥无言。这一天内发生的事情让他们身心俱疲，除了相拥，不想说一句话，不想做任何比拥抱更亲密的事。任何动作和言语都是多余的，都是一种冒犯，对彼此的付出、失去、割舍的冒犯。
青玄现在只恨自己软弱，他一直在逃避，他逃避世俗去修道，他逃避责任毁了皇家赐婚，他逃避朝堂党争去了武北，在武北又逃避杀戮妄图以不战屈人之兵最终害了满城百姓性命。他不想面对自己的软弱最终耽误了伤势，也害了墨云。
现在，他又辜负了武北众将士对他的信任，辜负了温雅、唐阿定还有自己的紫旌豹旗，辜负了那等着建功立业的五千亲军！他亦舍弃了深爱的父母，还不知道母亲听到自己身死，会伤心成什么样子。还有那满城无辜枉死的满城百姓！他没能收复武北，他食言了。
可他又怎么忍心再伤墨云，墨云失去的右臂，满头白发，自己又拿什么偿还？又或者墨云只是自己再次逃避这些世俗责任的借口？！
他终究还是太过弱小。无论是内心还是这血肉之躯，都如此不堪一击！
所有的豪言壮语，雄心壮志都功败垂成！
墨云失去右臂的右肩，虽然看似没有外伤，可内里生骨愈合的疼痛让墨云一层一层冒汗，而眼前的一切仍然模糊不清。
他付出这些就是为了让青玄内疚吗？为了让青玄内疚而放弃世俗所有那一切留下来陪他吗？
不是！
他改青玄命格不是帮青玄选择一种命运，本意是为了能让青玄有机会自己做选择。选择他自己想成为的人，而不是其他人希望的人。无论是沙场上的大将，还是明堂里的太子，抑或是天子，哪怕只是一个没有香火道观里不成器的小道人，一个山野农夫。他想要青玄有机会按照自己的意愿去选择，而不是上天的命运或者其他任何人！
“青玄。”墨云轻声唤他。
“嗯？”
“不必多虑。你想做什么都好，怎么选都行。”
“我知。”
墨云想到这里只觉得好累，他维持不住人形了，他搂着青玄的手臂松了。他化回了真身，意识变得模糊不清，甚至连记忆都在消散。
它低头舔了舔自己没有了右前肢的地方。
窗外一个温柔的声音唤着：“青玄善人，我把韦公子带来了。青玄善人，你们歇息下了吗？”
青玄忙开了门，“多谢尔裳，你快去歇息吧。”又对韦谚说，“正等你呢。快来看看墨云。”
韦谚一脸不耐烦：“他又怎么了？”
青玄把韦谚带到床边，卷起幔帐，没了右前肢的白色豹子，侧卧在床内，眼内也是一片茫然，正在舔着自己没了右前肢的地方……
韦谚以为自己看错了！他震惊地呆立在那里，许久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