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爷,真不是我们不愿意说。万一这里有什么误会,让您误会了安统领……”
“世子爷,您还是亲自去问安统领吧。”
“你们可真是安敬之带出来的好侍卫!”元冲气结。
一群侍卫全部跪地磕头,“我们是世子爷的侍卫!”
元冲这会儿满肚子火。
安敬之揉着脸,站起来,在铜盆里用冷水抹了脸。“瞧你气的!脸都抽在一起了。”
安敬之坐到桌边,桌上放着不知道什么时候的茶水,早就冷透了。他灌了好几口。
“本来不想告诉世子,徒增烦恼。”
“你和初平一起骗我,我才烦恼!赶紧说!”
安敬之把事情原原本本讲给了世子。
“军牢里虽然没有口供,但是有记录。世子可以去查。还有那个商人张铁山。世子也可以去问。桃枝和子妍已经跟着一批疏散百姓出发回了豫东。她俩是家生奴,只能回豫东王府。世子想找她们很容易。至于石闵和鞠唯文,据属下所知他们还没出城。鞠唯武还在城防,我没罚他。”
“为何不罚?!”
“息事宁人。他们本就因嫉生恨,初平也没事。不至于杀了他们,石闵和鞠唯文只是门客,罚重了他们只会更恨初平,不如送个人情。鞠唯武是被哥哥拉下水,这次知错了以后对世子会更忠心。初平也是这般说的。”
“初平没事?他们就是认定我不在红狼城,抓了他无人问津。若你不是初平旧交,肯帮他查清事实。初平这次有可能就……”
“这不是没事吗?大战在即,这些都是小事。”
“这些文人!没一个好东西!”
“唉,世子爷,这可连初平都骂进去了……”
“初平当然跟他们不一样!”
安敬之笑,“世子爷打算如何?”
“如什么何?你都把人放了,难道我再去一个一个抓回来吗?”
元冲甩袖离去。
下晌,大夫来给姜肃诊脉,写了养肝开胃的方子。
执盏正熬药,小侍卫进来给执盏说:“世子爷送口信来,让晚上多备几样小菜。他晚上回来用饭。”
执盏嘟囔,“知道了。”
“姜先生,喝药吧。”
“放下罢。”姜肃正靠在榻上看书。
“我放下,您就不喝了。我看着您喝。”
姜肃皱眉,接过药碗一口喝了。
执盏说:“一共要喝十天哦!这十天,不能饮酒……”
“知道了。不能饮酒,不能吃辛,不能食鱼虾……”说起鱼虾,姜肃还真想吃家乡的干炸大虾和清蒸鱼了。
豫东无海少河,鱼虾这种东西自然也少。
姜肃像是在抱怨:“你们世子府上的厨娘是不是不会做鱼虾?”
元冲从前院进来,坐在屋外侧缘,“初平喜欢吃鱼?”
执盏行礼,“世子爷。”
“世子怎么又来了?”姜肃看向前院。
“又?我住这里!”元冲不像之前总是嬉皮笑脸的。
“跟敬之生气了?”
“你们可真能瞒啊!”元冲语气里都是不满。
中午时,世子说用了饭走,但又急匆匆走掉。姜肃就猜到有事。可是他不知道桃枝、子妍是家生奴。所以,并不知道元冲怎么听出的破绽。
元冲见他不说话,又连忙笑着,说:“不过,初平没事,就最好了。”他那舍得跟初平真生气。
“……”
“下次,能不能不要瞒着我?”
“嗯……”
“安敬之十三岁到我身边。十年,他第一次这样故意骗我。还有啊,府里那些侍卫!居然都跟着安敬之一起瞒我……我这个统帅当得可真是失败。”
“不,世子是好统帅。安敬之是你的好侍卫长。所以,他们才不肯在背后议论,是真正的信任你二人。”
元冲忽然红了眼边,他从没听人夸过他。
尤其是父亲,他多渴望父亲的肯定。即便自己为了躲避跟兄长争锋,被父亲派到黑山口。一守就是六年,父亲从都没多说过一个字。
元冲站起来,走到姜肃身边,直接给了姜肃一个熊抱!
姜肃:“无礼!”
“怎么无礼?”
“世子先松开我。”
“不!”
“松开!”
“哦。”
“这么大人了,不要动手动脚,有什么就说出来。”
“这样不是更简单直接,初平就能明白我心意。”
“所以无礼!”
“不是。我欣赏先生,喜欢先生,我想先生也能感受到我的心意。”
“……”
姜肃没说出口的话,“你知不知道,这样的贴身保护,和软|禁没有区别!”
元冲不知道。
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已经习惯了身边的姜肃。自从姜肃出现,就一直在他身边,或者说被他攥在手心里。
而姜肃也无意中就这么妥协着,一直妥协着。
--------------------
第192章 卷6.10君子
用了晚饭。元冲一会儿缠着姜肃教他抚琴,一会儿让姜肃教他下棋……
执盏进来问:“世子爷,这正屋里就一间卧房,您睡哪儿?”
“睡屋里啊。”
姜肃立刻说:“不行!”
“为什么不行?”
“那你睡屋里。我睡厅堂榻上。”
“不行。”
这次轮到姜肃问:“为什么不行?”
“要睡榻也是我睡,怎么能让初平睡外面。”
“行。”
“…………”
七月的夏夜,外面虫鸣吵得人心烦。屋里屋外,两个人都辗转难眠。
姜肃想,从四月来到红狼城,才三个多月,可是像过了半辈子那么久。遇到一个故人,出了一次门,生了一次病,入了一次狱,还被下了一次药……
现在又被世子贴身跟着……
可是,自己如今并没什么其他选择。
世子要如何待他,他更加无法控制。这是人家地盘,人家府上。自己这待遇也不算差,几乎是座上宾。还抱怨什么呢?
毕竟给书斋写鬼怪故事集为生,也并不现在好多少。
可是,他说是重视我,更像是软禁。说不信任我,又军情政务都给我看……
他到底什么意思?
元冲想,第一次在牢里见到羸弱狼狈的姜肃,并不以为意。只想着安敬之说他有宰相之才,才决定从父亲手中要人。当时,还想从他口中打听中原情况。
可是,自从在府中一看到肤白身纤,眉长目秀的初平,元冲把想问什么都忘了。就这么一直把他带在自己身边。
到了红狼城,元冲几次想问初平在中都是否娶亲。生平横冲直撞的一个人,因心中生了龌龊的念头,每次看到初平反而变成哑巴。每每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不敢问。
他到底明不明自己心意……
姜肃在房内床上辗转。
元冲在外面榻上烙饼。
第二天,清早。执盏带着两个小丫头端水进来。
世子歪在厅堂榻上,抱着被子,听见有人进来,要起不起的。
执盏拉开卧房门,床内姜先生干脆用被子蒙着头,伸了一只手臂出来挥了挥,让执盏出去。
执盏关了卧房门,又问榻上要起不起的世子,“世子爷,净面吧?”
元冲抱着被子坐起来,又躺下,“出去吧。今日不去军中了!我再睡会儿!”
“哦。”执盏带着人又出来。
这倒是从没有过。
执盏跟着世子也有三年了,以往除了每月一次的休沐,世子爷从来没有哪天说不去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