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家寡人，难怪自古帝王都自称寡人。”圣人道，“墨云在这世间没有根基，没有权势，没有钱财，甚至连个亲人都没有！朕能给他的不过是头顶片瓦遮风挡雨，每日饭食，冬日穿暖！有什么错？！”
圣人坐在椅子上生闷气，他不是气大臣写出那样的奏折，他是气自己。他现在竟然已经如此依赖墨云的陪伴。
世人的看法，朝臣的奏折，二十几年的孤独，他受够了！甚至想为了墨云放弃这帝位！和墨云躲到一个没人找得到地方，厮守自己余生所剩不多的年月。
墨云来到坤离宫，唤文璃去山顶看竹屋。
文璃问薛兴：“小将军也去莱山山顶看看吗？”
薛兴站在坤离殿门口说：“你们去吧，我在这里便好。”
墨云才不管他，纵身出去，顷刻就来到山顶。
通往山顶的小路都修得格外雅致，青石板铺路，两旁竹林错落有致，高大的石灯间隔其中。
整个山顶都细细平过，青石垫底。第二平铺大些的白色鹅卵石。第三层是白色小石子。最后白色细砂铺平，还在细砂之上用黑白石子摆出一个阴阳八卦的图样。
有几棵低矮灌木，不规则地点缀在白砂石上。
山崖边，五间旷阔竹屋，都挂着白色纱帐。夏风吹过一派仙地之境。
五间竹屋外围用毛竹错落地栽了五排，围成一个小院。就连他们山洞口那个充当桌子的巨石也运了上来，就摆在小院中间。
这些竹子都是高温熏过定型，又涂了七层蜡防虫，每根竹筒都粗细均等，色泽均匀。
墨云立刻选了最靠近山崖的一间。
文璃看了看，选了离山崖最远的一间说：“你那里山风大，我还是这边吧。”
文璃点手，那些在坤离殿他们常用的物什都自己飞了过来，落在几间竹屋中。其实无非多了香炉，八卦镜，炼丹炉，草药架，书册这些修道所需之物。
文璃像个新嫁人的小媳妇似的满意地看了看他布置的竹屋，道：“竹屋见过不少，道尊修道场我也见过不少。任哪一个都没有这样如同人间仙境一般。墨云，还不回去好好谢谢圣上。”
墨云却坐在竹屋侧缘看着山谷发呆。
文璃道：“怎么？跟圣上生气了？”
墨云忽然转向看文璃，似乎眼眶中有泪。
文璃戏谑他：“呦？感动哭啦？”
墨云又转回脸，继续看着山谷，周围没有旁人，墨云渐渐变回那黑色豹子的模样。
文璃道：“我知道，圣人最近这个月政务繁忙，有些疏远你。但你也要理解圣人的难处，他虽为一国之君，看似富有四海。其实啊，为君的难处，只有为君者才知道啊。”
墨云俯卧在侧缘，山风吹来，墨云闭上眼睛，用脸迎着风。
文璃道：“所以，你还是早早修会神足通才是。有什么话，也好直接告诉圣上。”
墨云听到这里，耳朵动了动，“今日，不修了。”
文璃道：“好啊，今日便不修了。我去山腰泡个冷泉，你去不去？”
墨云心想：“不去。”
文璃一边下山一边独自念叨：“坤离、坤离，怎都觉得别扭，住着也憋屈。当着圣人也不好问，谁取的缺德名字！也没听说圣人身边有其他修道的人啊？奇怪！说不上哪里别扭，总之就是不对劲……还是这莱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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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烤羊
自圣人来行宫，已经过去快一年了。
在行宫其间，圣人削弱了众多攀附在宋家周围的大小官员，但始终给宋家留了二分薄面。
眼看又要十二月了。圣人背上有旧疾，是以前征战时留下的。
莱山冬季太冷，圣人总是背痛，所以在冬天来之前，圣人回了皇宫。
墨云跟文璃住到山顶竹屋。
薛兴仍继续住在行宫的坤离宫内。
又到一年最冷时，十二月末，还有十来天就是年关。
莱山山中飘起大雪。
墨云不在，每有雨雪，墨云都不在。
文璃也不懂这是他跟圣人之间什么奇怪的约定，每有雨雪天墨云都去宫中。
十二月卅，文璃和往常一样每日午时到行宫坤离宫帮薛兴运气化毒。
结束后，文璃问道：“小将军，整日憋在这行宫里不烦闷？今日年关，晚上我在山洞烤羊，一起来。你还没去看过我们山顶竹屋吧？墨云不在，来欣赏欣赏？”
薛兴听了不置可否，只说：“知道了。”
文璃把湿透的道袍换下来，“哎，圣人想的就是周到，这道袍就备了十几套，这殿里放几件，山上放几件，真是方便。哎，小将军，我要去温泉了，你也一起吗？”
薛兴道：“不去。宫中可以沐浴。”
文璃耸耸肩，自行走了。
温泉里，文璃顿时觉得浑身乏累，手指都不听使唤似的。帮薛兴有多耗神，只有文璃自己知道，他当着薛兴一点都没表现出来。
文璃想，薛兴功力也恢复了七成，比自己预想的要快很多。自己空耗这几个月倒是不打紧，反正自己命长有的是时间。等薛兴恢复了自己再慢慢修习也就是了。
薛兴从零到七成容易，再往后八成到九成，九成到十成，才是真的举步维艰。算来还要再七八个月，薛兴才能恢复到受伤之前的功力。
文璃泡够了，到附近的一个村落里买了两大坛酒，趁人不备使了个法术直接把两个半人高的坛子直接运到山中。
自己拎着一个布兜子，还买了一只小羊羔。
文璃到莱山那个半山腰的山洞，把羊拴在洞外树枝上。
从洞里找出一个瓦罐拎到瀑布边仔细洗了，顺手抓了两条鱼，开膛破肚洗干净放到瓦罐里，装了半罐水。
文璃回到山洞，在洞口挖了一个浅坑，把布兜里几个红薯土豆倒进坑里，用土盖好，敛几把干草混着树枝正准备生起火堆。
薛兴不知何时已经到了山洞口，抱着胳膊看着，也不帮忙，站在一旁。
文璃说：“小将军，帮忙生个火呗！”
他就是要使唤他。
“你不是能凭空让草木烧着，为什么还要每日用杂草生火？”薛兴语气不满，还是蹲下来用火石引了干草。
“你不懂，我们这种凭空化出的火戾气太重，烧出来的肉不好吃，还是柴火最香。”文璃又把几个皮囊递给薛兴，“去打水。”
薛兴接过皮囊，不满道：“你就不能准备几个木桶，水缸什么的？天天不知道要下去多少次打水。”
文璃说：“死水有异味，不好喝。你正好锻炼筋骨，快去吧。”
薛兴接过皮囊嘟囔道：“明明是这破山洞里什么都没有！”
文璃心想，这小将军什么都好就是性格有些别扭。
尤其是前几日，自己拒绝回答他如何在人身里放入妖丹，他就总是这样跟自己说话。即便这样，文璃觉得好过此前他不理自己。
薛兴刚把皮囊甩在肩膀上往山下走，文璃喊住他：“等一下，你会不会宰羊？”
薛兴道：“宰人倒是经常。羊？没杀过。”
文璃道：“哎，一样的，你那乌黑的匕首带了吗？脖子上一刀，要快，别让它受罪。剥了皮拎上来。”
薛兴那玄铁匕首是圣人亲赐的，日夜不离身，说道：“这种事你怎么不让墨云去做，他最喜欢吃这种羊羔了。”
文璃用几根粗树干在火堆上架起瓦罐，“这羊是给咱俩吃的，知道今天什么日子吗？年关啦！再说了，墨云也不在，就算让他弄，撕得恶心巴拉的你还吃啊？”
薛兴虽不满，但还是去了。他知道这一年来文璃为了帮助自己恢复付出很多，每日子时午时两个时辰小周天，两个时辰大周天。
薛兴都是依靠文璃的真气才能完成。每次结束自己都是清心豁目，而文璃却如同退了一层皮，道袍湿透，面色苍白。
文璃从没提过一句累，也从无一日懈怠。
薛兴牵着小羊来到山脚河边，河岸边水流缓慢的地方已经薄薄地结了一层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