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玄拉着墨云的手腕,往最东侧的马厩走去。
沿马厩外,墨云顺手摘下一个火把给青玄照着路。
“看,盗骊,青骢,骐骥,乌骓,骅骝,黄骠,骕骦,騧,骆。应有尽有!”
“你爹这是有什么癖好?”墨云把火把插在马厩外。
“做大将的,哪有不爱马的。”青玄颇为骄傲,问道,“墨云喜欢哪种?”
“盗骊!”
青玄笑,“我倒爱乌骓!”
“正好!”
青玄问:“墨云会上鞍韂吗?”
“当然。”
“那就劳烦云上道人了。”青玄指了指马厩。
“让你爹知道了,要气死!他一个马上大将,唯一的世子居然不会给马上鞍韂!”墨云倒是不介意伺候青玄,走到马厩里给马背上搭了韂,上鞍。
青玄耸耸肩,“在宫里出猎,一年一共那么两次,都有人伺候。我彼时又爱干净,总觉得马厩里臭,都不走近。所以就不会喽。”
不一刻,墨云就拾掇好了两匹马。
牵出乌骓把缰绳递给青玄,青玄轻抚鬃毛,拍了拍马脖子,翻身上马。
墨云牵出盗骊时,青玄已经飞奔出去了。
两人一路往东,出了马场,沿着山边往北。青玄喊道:“墨云!等天亮,我带你去看日出时的白须弥山!那才叫壮丽!”
“好!”
二人行至拓勒河边,停了马,周围没有树,就让马自己溜达。
“冷吗?”墨云问。
已是秋季,风是从西边雪山上吹下来的。
下了马,风吹着身上的汗,又在河边,青玄还没说话,就已经上下牙打战。
“过来。”墨云不由分说地把青玄搂在自己怀里。青玄后背贴着墨云胸膛,他能感觉到墨云胸腔内猛烈地跳动。墨云总是让人安心,可以依靠。
墨云搂着青玄在拓勒河边坐下来,“睡会儿吧,天亮了我叫你。”
“嗯。”青玄陷在墨云的大氅里,身上很暖,鼻尖有细细的风擦过,带着雪山上的凉意。
不一刻便沉沉睡去。
凌晨过来时,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出颜色。
天逐渐亮起来的时候,远处的雪山顶和天空的云连成一片,被光映得绯红。
墨云还从没见过这么浓丽的朝阳,没见过光下粉红色的雪山顶!
绯红朝阳正浓,天就蓝了,远处是暗绿色的连绵山谷,近处是青色草场和眼前没被照到的黑色拓勒河!
空中划过鹰隼厉声的鸣叫!
他活了几百年,看过许多日出日落,去过许多山海湖泊,还从没在任何地方能像这里,能在一瞬见到这么多层颜色的辽阔景象。
他被眼前的景色震住,竟然都忘了叫醒怀里的青玄。
墨云想:“青玄,你该是这武北天空中的雄鹰!”他又把青玄搂紧了些。
青玄若真去做那雄鹰,自己怎么办呢?
青玄醒来时,已在自己屋内床中的衾被里。
他坐起来,看见墨云躺在屋下侧缘,望着天。
“墨云?”
“嗯,醒了?”墨云起身,回到屋里。
“我们何时回到府里?不是一起看日出的白须弥山吗?”
“看了!很美!”
“马呢?”
“认识路,早就自己跑回马场了。”
“怎么不叫醒我?”
“看你睡得熟,便不忍心叫你。”墨云开始是忘了,后来是不想叫他。
墨云怕他看到那景色之后,便不想跟自己回那无趣的道观了。
青玄起身,到铜盆架拿了绢帕擦脸,听见墨云又回到了院中,看着远处问,“白须弥山的另一侧是什么?”
青玄想了想说:“父亲说是万里冰原!他一直想把所有番人都从崑山口赶到白须弥山的西侧去,永绝后患。白须弥山是谁也翻不过来的,到那时只需几千人守着崑山口,武北就不再是苦寒之地,至少不再战乱频仍。”
“不过那边半年都是冻土,寸草不生。所以番人宁愿年年打仗,每次死伤百千人,也要留在白须弥山的东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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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2·20大戏
阿姜发现,自从那日德懋公主在馆驿喊饿,就再也没有闹过脾气。
每日饮食、梳妆都十分主动配合,甚至还有心情选起大婚当日的花钿和面靥。
刘太后虽然狠心将德懋公主绑上车马,但是陪嫁却一样都不马虎,均是上等珠花金饰。
面靥选的都是珍珠,这珍珠面靥可是皇后的规制。
阿姜忍不住问公主:“公主为何这几日想通了?”
德懋公主喜滋滋地道:“待咱们回了中都恒璟,我再告诉你。”
“回中都恒璟?公主在此跟世子完婚后,就算不在王府中侍奉端王妃,也应是跟着世子爷去往安靖府啊?”
“哎,你现在就别问了。去拿冠给我看看,我都不知道自己出嫁能得这么多好东西呢!”
“皇姨母可是真心地疼爱公主呢!”
德懋公主本想抱怨几句姨母,可想了想又忍住了。
她知道姨母也有难处,而此番世子玄能帮自己化解,也就不想背后说姨母坏话了。
阿姜已经把几个大箱都打开了,一样样一件件摊了满屋子。“公主,你可见过世子玄?”
德懋公主心里一惊。
难道前几日夜间玄哥哥到馆驿来,被人看到了?
公主没答,反问道:“干嘛这么问?”
“奴婢就是好奇,什么样的世子爷能让皇姨母这么狠心。”
德懋公主听了想笑,心道:“这傻丫头,还以为是因为世子爷是什么卓绝人物,皇姨母才将自己许配给世子。这是分明是一场政治联姻啊。”
“我小时出入宫中自然是常见他,他是给宣宁帝誉哥哥伴读的。如今,如今应当也是同誉哥哥那样的一表人才了吧?”
阿姜又不懂了,问道:“听公主这语气,很是欣赏,可起初为何又不愿意呢?”
“哎呀,话多。把那个,那个,都拿过来。”
“是。”
大婚当日,端王全府上下奉迎德懋公主入府。
白武城关口,两个少年模样的人策马而来。
城门守卫拦住二人,“通关文牒!”
“我出城也要通关文牒?”青玄端起世子爷的威风,把个“我”字说得又重又长。
守卫抬头看了来人,收起手中兵刃忙行礼,“给世子爷见礼!世子爷,咱们这是边关要冲,这进出城门通关文牒是军令,我今日放了世子爷出城,只怕明日就掉了脑袋!”
“拿着这个,我父亲不会责罚。”青玄解了腰牌扔给守城门的兵丁。
守卫接住马上之人扔下来的腰牌,自然认得,仍犹豫道:“况且,况且今日不是世子爷大婚,为何还要出城。”
“正因为大婚!才要去城外道观祈福禳灾安宅!耽误了时辰,才是你担不起的大罪!”
“是,是,放行!”
青玄和墨云策马出城。飞奔了许久,马也累了,二人放慢马速。
墨云声音在耳边,“这么容易就出城了?我还以为要在城门大闹一场。”
青玄道:“我也怕他们死心眼,万一要去通报我父亲,那就真得靠云上大闹一场了。”
“可是这一路回去,就不用通关文牒了?”
“做戏要做足。我是通关文书齐全到了白武城。可是如果出城也是通关文书齐全,怎么是逃婚呢?”青玄得意道,“何况,这一路有墨云在,去哪里还不就是一眨眼!”
青玄说的好像这日行千里的法术是他自己会一样。
墨云问:“你的婚事,就这么了了?”
“对啊,了了!这叫四两拨千斤!”
墨云不懂,“你这样大婚之日出逃,连大婚仪式都不出现,然后把公主晾在府内。这传了出去,岂不是丢光武北九阎王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