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以为竹马在女扮男装_作者:非非非非(20)

  薛成璧垂下头,散乱的发丝遮住了双眼。

  一瞬间的颓然恍神,立刻被家仆们抓到了机会。

  几个家仆猛地冲上前来,夺去他手里的长鞭,用膝盖死死将他抵在地砖上。

  薛成璧回神,还要咬牙挣扎。

  “抓住她!”阮氏发令。

  凶婆子心领神会,将邹姨娘两条膀子别在背后,扯住头发按住。

  “你不在乎自己的命,还想拿厉鬼之说吓唬我。但你总也要珍惜你亲娘的命吧?”

  阮氏高声威胁。

  “你挣扎一下,我就砍掉邹姨娘一根手指头!”

  薛成璧动作一停,后心立刻挨了狠狠一记膝击,登时血腥气溢满口鼻。

  “二郎,你服个软,认了错吧,就和以前一样……”

  邹姨娘柔弱垂泪。

  “阿娘好痛,就当阿娘求你了,好吗……?”

  薛成璧头痛欲裂。

  攥住左肩上的手正在逐渐用力,就掰碎他的骨骼。

  头顶阴影罩下,就要践踏他的头颅。

  血色吞噬了他的视野。

  但剧痛迟迟未来,头顶那只脚迟迟未落。

  怎么……?

  薛成璧使劲眨眼,模糊的视野有瞬间清晰。

  却见一团熟悉的小身影拼命抱住了家仆的腿,捍卫住最后一小片尊严。

  带着哭腔的童音响起。

  “——不许你们欺负他!”

 

第13章

  青石板上溅了星星点点的血迹。

  薛成璧浑身浴血,被强行压制在地,从不服输的漂亮凤眸仿佛失去了生机。

  周瑭到达后厅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四处都是行使暴力之后的血腥痕迹,他生理性地头晕腿软。

  但不知从哪迸发出一股惊人的勇气,周瑭冲进去,挡住那些凶悍的家仆,护在薛成璧身前。

  “不许你们欺负她!”

  薛成璧黯淡的眸子里,泛起了一丝微光。

  阮氏皱眉:“还不快把表姑娘拉开。”

  莲心连忙跑来抱孩子,可是周瑭使出了吃奶的劲儿,脸蛋鼓起,死死抱住家仆的腿不撒手。

  这么一个柔软的小娃娃,好像稍微用一点力气就会碰出青紫。莲心不忍心硬扯,那家仆也不敢踢甩,一时间两相僵持。

  趁此机会,周瑭哽咽着连声大喊。

  “二表兄是为了救我才杀了獒犬!怎么可以这样对待她?”

  阮氏好整以暇道:“表姑娘秉性单纯,容易遭人欺骗,怕是弄错了。”

  “——但我这个糟老婆子还没老眼昏花!”

  郑嬷嬷慢了几步,终于赶到。

  阮氏面目微冷。

  一瞬间,她脑海里划过几个把这老婆子灭口的方法。如果这婆子没了,想让一个小娃娃闭嘴,就很容易了。

  “如果不是二公子搭救,我们主仆今日都要命丧兽口。”郑嬷嬷掷地有声道,“二夫人若还有不明白的,就等老夫人过来评评理!”

  ……老夫人?

  阮氏一僵:“你什么意思?”

  郑嬷嬷道:“兹事体大,来二夫人这里以前,我已经向老夫人传了口信,讲明了事情经过。相信午休之后,她老人家便要到了。”

  阮氏心中慌乱,险些站起身,像是要立刻跑出去,把那传口信的人拦回来。

  须臾间她定了定神,对家仆道:“先放开他们。”

  家仆们虎视眈眈地退下。

  周瑭长松一口气,他扶着薛成璧慢慢翻过身,然后和郑嬷嬷对了个眼神。

  ——他赌对了。

  其实他们根本没有向老夫人传什么口信。

  进二房院落的时候,周瑭发现婢女们把院落围得很紧,摆明了阮氏不想往出去走漏一点消息。

  她越不想走漏消息,就越说明在忌惮什么。有忌惮,说明她会有所收敛。

  于是周瑭临时向郑嬷嬷提了这么一个办法,狐假虎威,借老夫人的名义,至少暂时护住他们几个的安危。

  殊不知,这正好戳中了阮氏的死穴。

  她本就怕老夫人念起薛沄的旧情,又怎么敢在老夫人面前亏待周瑭,反让老夫人怜爱这小兔崽子?

  于是登时变得面目和善起来。

  郑嬷嬷扶起了邹姨娘,着急发火的薛环也被婢女们围住。

  阮氏温柔可亲地哄小娃娃看座上茶,但那死小孩就是不肯。

  周瑭怕自己一走,别人就来抓薛成璧,于是固执地守在他身边,不肯离开。

  从周瑭出现的那一刻开始,薛成璧便没再发出半点声响。

  小少年安安静静地躺着,凤眸半阖,像是精疲力尽地睡着了。

  他一身斑驳血迹,青色的绵衫只有零星几处维持着原本的颜色,其他地方都被血染成了脏褐色。

  周瑭胸闷得厉害。

  泪珠在他眼眶里不住打转:“二舅母为何不分青红皂白就要乱打人?”

  阮氏如实说:“我并未打过他。”

  她还没来得及。

  周瑭半个字都不信:“可他身上全都是血……”

  其实,薛成璧身上绝大部分血迹都来自别人或者獒犬。他唯一的伤口是被长鞭扎破的手掌,那还是他主动夺鞭才受了伤。

  但那些被长鞭横扫到的家仆就没他这么走运了,胸口臂膀都刮破了一大片,哪一个伤势都比他严重。

  家仆们想起疯子发狂抡起长鞭的一幕,都心有余悸。

  只要看一眼那个面目狰狞的疯子,表姑娘就会明白到底是谁在殴打谁……

  却见刚才还举止疯魔的薛成璧,正神色平静地躺在孩子身边。

  没有任何攻击性,连发丝都透着脆弱,再搭配上看起来十分严重的伤势,甚至还有几分无辜可怜。

  家仆们都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色。

  这还是刚才那个以一敌十、龇牙咬人的疯子吗?

  一个家仆争辩道:“他刚才还不是这样的!哥儿几个身上的伤,全都是拜他所赐!”

  周瑭红着眼眶看向薛成璧,小声道:“他们骗人,是不是?”

  薛成璧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半晌他垂了眼睫,哑声道:“孩儿不过是向母亲讨了一盏茶吃,为表感恩,还向母亲敬了一盏茶。未曾想,母亲不肯接茶,还说我要弑母,三弟也来打杀我。”

  他越是平淡没有表情,便越显真情流露。

  周瑭听了没有半分怀疑,红兔子眼谴责地瞪向阮氏母子。

  “……他分明是在恫吓我!”阮氏又惊又怒。

  薛环也喝道:“表妹可千万不要被那疯子蒙骗了,是他伤人在先!”

  “那是正当防卫。”周瑭瞪起杏眼,“拳头就要打到她身上了,还不许她还击吗?”

  阮氏恨得咬牙切齿。

  那疯子向来要强,即便拔掉牙齿和利爪,也要凶神恶煞地挣扎到最后一刻,不肯服一丝软。

  怎么今日突然转了性,装起羔羊来了?

  念及老夫人随时都可能到场,她决定快点息事宁人。

  “二郎错怪母亲了。母亲只是想让奴婢们扶二郎落座歇息,没有一丝歹心,何至于要‘防卫’?”

  阮氏用帕子掩着唇,摆出一副委屈之色。

  “都怪这些刁奴下手不知轻重,一不小心就捏疼了二郎,徒增误会,离了我们母子的心。母亲定当狠狠责罚这些个刁奴,不让二郎受了委屈。”

  听了这话,那几个做替罪羊的家仆皆心有不忿。

  但奴隶身份如此,只要卖身契在主家一日,就只能任打任骂,不敢有一丝怨言。

  “去,把康太医请来。”阮氏吩咐完,对周瑭慈爱一笑:“都是误会一场。舅母延请最好的太医为二郎治伤,瑭儿你就放心吧。”

  最好的太医?

  周瑭吸了吸鼻子。

  如果她所言属实,是不是就能顺便请康太医看一看主角的疯病,询问治愈之法?

  周瑭性子软,有点被安抚住了。但郑嬷嬷见阮氏打算就这么大事化小,立刻不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