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莲花太医求生指南_作者:弃脂焚椒(194)

  谢不逢在啄吻他额头的同时, 轻轻解开系带,任由它落了下去。

  泛着淡淡冷光的月白色的织锦缎,于顷刻之间自肩上坠落。

  如月光融化在地。

  此时的文清辞, 外衫坠地、长发披散,眼神里难得现出了紧张。

  他耳边每一点细弱的的声响,都被无限放大。

  文清辞看到, 侧殿的大门轻掩。

  有一道小缝将院内的光透了进来, 随时都可能有人推开门,来到此处……

  文清辞的大脑霎时间一片空白, 他在这一刻攥紧了谢不逢胸口的衣料, 试图将对方推开。

  然而他的推拒,对谢不逢来说轻的可以忽略不计。

  就在文清辞以为,他不会理会自己的抗拒时, 谢不逢竟违背本能, 一边艰难地调整呼吸,一边慢慢地松开了桎梏。

  顿了几秒, 他忽然将脸,埋在了文清辞披散的长发之中, 贪婪地深嗅起了那阵苦香。

  “出去吧……”谢不逢闷着声, 强压着欲望在文清辞的耳边说。

  文清辞乍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接着, 他的耳边忽然传来一阵轻笑, 谢不逢低沉, 又带着几分压抑与无奈的声音,缓缓地传到了文清辞的耳边:“爱卿再不走,便是对朕过分信任了。”

  文清辞:“……!”

  脸上的红,在这一刻泛滥至全身。

  作为一个成年人,文清辞自然明白谢不逢话语中的意思。

  他立刻起身,提起一边的药箱,便要往出走。

  但下一刻,行医二十年养成的本能,又让他停下脚步,下意识想叮嘱有毒未解的病患一点什么:“那陛下……”

  话没说完,文清辞终于从恍惚中惊醒,大脑开始正常运。

  自己一定是魔障了,怎么在这个时候随便开口!

  活了这么多年,文清辞第一次想用“愚蠢”来形容自己。

  “没,没什么,臣先走了。”

  文清辞几乎是落荒而逃。

  在他将要走出侧殿的时候,谢不逢的声音,再一次传了过来。

  “朕自己解决。”

  “爱卿不必担忧。”

  殿内的回音,模糊了谢不逢的语气。

  他的话落在文清辞的耳中,竟有几分……可怜。

  殿门缓缓地阖了起来,侧殿里的一切,都与龙涎香一起,暂时从文清辞的世界中消失。

  走时匆忙,文清辞没来得及捡起外衫。

  此时他身上只剩一件夏日的薄衫,微风吹来,顿生寒意。

  文清辞咬了咬唇,立刻提着药箱向小院而去。

  可直到回屋,他都心神不宁。

  文清辞不受控制地顺着谢不逢最后的话,去想他究竟要怎样“自己解决”。

  ……

  宋君然已经大概猜出,文清辞被谢不逢发现这件事,八成和兆公公脱不了干系。

  但自母亲身上,明白宫内人有多身不由己的他,并没有为难兆公公,而是干脆利落地将这一笔账继续记在谢不逢的头上。

  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是兆公公对宋君然而言,相当于母舅。

  在郊外祭拜完后,兆公公便将对方邀回自己的府邸暂住。

  宋君然也没有拒绝。

  “公子尝尝这个,松修府附近,应当是没有栽种的。”

  兆公公笑着将果盘从小厮的手中接了过来,轻轻放在了桌上。

  宋君然顺着他的视线向下看去。

  白瓷盘上放着一串粒装水果,洗过之后晶莹剔透,如同紫水晶一般泛着光亮。

  兆公公说得不错,他的确没有见过这东西。

  宋君然有些好奇地摘了一颗下来放在手中:“这是何物?”

  兆公公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您先尝尝味道如何。”

  身为江湖人士,宋君然没有假意推脱的毛病。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

  说完这句话后,本就对手上东西感到好奇的他,便将果子放入了口中,继而缓缓用力,将它咬碎。

  酸甜的果香在顷刻间溢满了口腔。

  尝到这酸甜的滋味,宋君然不由眼前一亮,他问旁边的人:“这也是雍都特产?”

  “并非,并非,”兆公公摇头说,“这是御赐之物,整个雍都,现在恐怕也只有宫里才能吃到,难以称得上是‘特产’。”

  ……原来这东西是谢不逢送的。

  宋君然瞬间觉得嘴里的果子不再香甜了。

  到底在宫中活了大半辈子,兆公公一眼就看到了宋君然眼底的嫌弃。

  他终于叹了一口气,进入了今日的正题。

  兆公公轻声对对方说:“咱家知道公子在介意什么。”

  “所以兆公公今日,就是来当说客的?”宋君然并不给他面子,话语格外的不留情面,“恐怕祭拜一事,您也早有算计吧。”

  自己的师弟虽然擅长行医,但是人情世故……尤其是情爱方面,几乎一窍不通。

  他哪里是谢不逢的对手?

  “不不不,”听对方这么说,兆公公赶忙摆手替谢不逢解释,“殿下并未派咱家来,刚才那番话,只是咱家自己想说而已。”

  “好,既然如此,那我也不与您卖关子,”宋君然喝了一口冷茶说,“兆公公或许和我师弟不熟,但与他一起长大的我却清楚他有多固执、认死理。”

  兆公公随即点头。

  “谢不逢是皇帝,他若腻了,随时都可以抽身,但是清辞不可能。况且……这皇宫里有多恶心,你定当比我更加清楚。”

  说到这里,宋君然不禁咬牙切齿:“更何况,他干的那些事,完全不像常人所为!”

  殷川大运河前的一幕,已经深深地刻入了宋君然的脑海中,成了他人生的一道阴影。

  兆公公缓缓摇头:“……陛下他,想法的确与常人不同。但这也正常,陛下在皇陵长大,儿时并未受到礼法规束。凡事都是随心而行。”

  宋君然没有说话。

  说到这里,兆公公也摘了一颗葡萄下来仔细咀嚼。

  他缓缓闭上眼,轻声说:“依咱家看,在文先生面前,陛下从未将自己当做皇帝。”

  宋君然终于抬头,向兆公公看去:“此话怎讲?那谢不逢将他自己看作什么。”

  “……在陛下眼中,自己恐怕一直都是那个被文先生收留在太医署的少年。”

  在文清辞的面前,他似乎永远也想不起自己拥有滔天的权势。

  更无法像“皇帝”般无情,能随时抽身。

  “他们二人朝夕相处那么久,且一开始便是死敌的身份,”兆公公那双浑浊的深棕色眼瞳缓缓向宋君然看去,他以略显沙哑的声音问,“公子觉得,文先生会不知道陛下是何人,不知道他有多么危险吗?”

  沉默片刻,宋君然忽然笑着垂下眼眸,又摘了一颗葡萄丢到了嘴里。

  谢不逢虽然不让他见文清辞,唯恐他像当年一样,把文清辞“偷出”太殊宫。

  但是并没有将信息一并封住。

  因此,宋君然自然也打听到了太医署中发生的事。

  酸甜的果汁,溢满了口腔。

  宋君然将它咽了下去,沉默了许久,终于说道:

  “人生苦短。”

  “……我自己这一生都未活明白,又怎么能替别人做决定。”

  宋君然又丢了一颗葡萄在嘴里,他一边缓缓咀嚼,一边将视线向屋外落去。

  “师弟想做的事没人能拦。假如他要留下,就算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无法改变他的选择,”宋君然停顿几秒,话风一变,“他若不愿留在这里,我也定能将他带回家,任谁也再难找到。”

  宋君然的话,立刻让兆公公想起文清辞报仇的事。

  “好好好,”兆公公愣了一下,缓缓点头说,“公子说得对,现下只用给他些时间,便够了。依咱家所见,陛下对文先生——”

  他话音一顿,忽然有些不确定地瞄了宋君然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