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
“沈太医前两天为我诊脉,说我肚里怀的,许是个公主。”
宁元昭静静地听她说着。
“公主很好,可我现在需要的,不是个公主。”
宁元昭懂她的意思了。
“姑姑,即便您怀的是皇子。”宁元昭顿了下,“现在看来,也难有一争之力。”
按照皇帝现在的状况,等到下一任帝王继位,宁秋水的孩子尚且年幼,争不过他毒蛇一样的兄弟们,徒增危险。
熙成帝顾忌着宁秋水的身份,更不会考虑这个孩子。以他的性子,怎么可能让宁秋水垂帘听政?
难道宁秋水要让这个孩子背上篡位的名声吗?
宁秋水神色平静,唯独眉心微蹙,似乎也觉着自己陷入了某种魔怔。
“元宝。”她说,“你知道么?当初是我执意要嫁给陛下的,哥哥并不同意。”
宁元昭不知道。
外界都说,熙成帝与皇后,是青梅竹马,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我对他,称不上喜欢。我嫁给他,是因为,我知道他会做皇帝,我想当皇后,也想当太后。”宁秋水语气平静得可怕,“但如哥哥所说,权力争夺是太难太残酷的事,我也险些不能自保……他娶我,也不过是为了借哥哥的力而已。”
“可我还是嫁给了他,哥哥为此不悦许久,却还是屡次帮我。”她说,“元宝,到了如今,我的想法还是不变,我真不知是对是错。”
“我想。”宁元昭说,“是没错的。”
帝王的猜忌,并不会因为宁秋水的安分而消失。
宁秋水笑了下,慈爱地摸了摸宁元昭的脸,“可是看着元宝,我忽然又觉得,有一个公主也很好。”
起码她会一辈子平平安安,无忧无虑的,就和小元宝一样,宁秋水想,她的人生和抱负,要由孩子来实现,也未免自私。
宁秋水的想法转变得太快,宁元昭想说什么,最后倒没来得及说出口。
他垂着眸,也笑了下,继续与她话着家常。
时间悄然到了十二月,宣正侯府扩修一事基本告成。
因着小侯爷年后与宸月公主成亲,侯府今年要做的布置,要准备的东西都格外多。
宁元昭则忙里抽闲地准备去菩提寺一趟。
他让银竹为他浅浅收拾下东西,他想,他是少不得要在寺里静修一两日的。
银竹说好。
宁元昭又在府上忙了两天,第三日晨起时,策马去了菩提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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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第 65 章
丹泊县。
蛛网般交错复杂的破旧小巷间, 一位身着素衣,眼珠黝黑的男子,轻车熟路甩开了后面正偷偷跟踪的人,进入了户不起眼的人家。
若仔细看, 便会发现这男子的眼珠不仅无神, 且几乎不怎么动弹, 很像不能视物的瞎子。
此人正是重机。
重机只是他瞎取的一个道号, 他的真名叫做唐双霜, 有些姑娘气的名字。
和他的面相还算相符, 五分娃娃脸的稚嫩再加上五分婉约的清秀。虽然在眼睛的衬托下,很难有人去关注他的相貌。
他穿过屋廊,推开门走进屋中。
一个面色儒雅,满身书卷气的男人坐在椅上, 正拨弄着一只炉状玉盏。
唐双霜不知道里面放了什么东西。
他猜, 或许是只蛊。
还是只很贵重的蛊,不然夏侯烨不会这么小心。夏侯烨不说话,似是没看见他来, 他也习惯了, 主动跟他说了遇见熙成帝时的事。
当然, 因为那个宸月公主, 他营造的算命之象大破特颇, 极其失败。
“重机无能,未能办好主人交代的事, 请主人责罚。”他规矩地说。
“仅是如此?”
夏侯烨问了个他听不懂的问题, 他默了默, 回答:“仅是如此。”
一张纸轻飘飘地扔到了他面前, 他捡起, 入眼率先看到了舅舅两个字。
舅舅?
夏侯烨曾有个入宫为妃,盛宠一时的姐姐,名为夏侯颖,被封荣妃,荣妃生了个儿子,名为顾琰。
据唐双霜所知,夏侯烨只有这么一个外甥。
信里的内容告诉他,顾琰知道他是夏侯烨的人,还将他接近熙成帝的目的一并点了出来——
假借道士之名,博取熙成帝的关注,从而顺利入宫,与顾琰交好,成为顾琰的心腹,最后帮助他谋取太子嫡位。
这是夏侯烨的计划。
他会跟着这计划,一步步成为顾琰的人,但顾琰不会知道他是夏侯烨的眼线。
可如今连计划的头都算不得绝对成功,整张计划竟被轻描淡写地道破了,唐双霜不由感觉荒谬。
怪不得夏侯烨会问那样的问题。
可是对于顾琰,他连打照面都是匆匆一眼,还差点被熙成帝打个半死,能露出什么破绽来……
难不成这七皇子才是有大神通的人,能窥心读意。要是这般,七皇子倒适合当个和尚神棍。
他继续看了下去,下面的内容是与他无关,可远比他身份被知晓一事更让人心惊。
“既看完了,便烧了吧。”夏侯烨说。
唐双霜静默地点了盏火,看写着阴谋诡计的纸张焚烧成灰。
“主人,我当真不知……七皇子为何会知晓。”他说。
“想来你也不是那般愚钝的人。”夏侯烨似乎没生气,“你也看到了,我这好外甥,不知何时练就了一副通天的本领,竟能做到料事如神了。”他笑着说话,声音清朗,又无名蕴含着阴冷。
唐双霜的手指颤了下。
“我该如何做?”
夏侯烨再次拨弄起那玉盏来,“便按信上说的做好了,左右皇帝的人正跟着你,你带上东西,今晚离开丹泊,然后跟着他们回京城去吧。注意别让人发现端倪。”
说罢,夏侯烨停下了拨弄的手。
唐双霜走上前去,小心翼翼捧起玉盏,点了点头。
过了许久,夏侯烨嗤笑了声,“也不知是何方神圣将我这外甥迷得神魂颠倒,到时你去了京城,可要替我好好看一看。”
“……是。”唐双霜低头回应。
门缝间钻进秋日的寒风来,将落于地面的纸烬吹散,纸上的字忽然重现在唐双霜脑中。
顾琰在上面写,他要一对情蛊。
-
京城。
菩提寺,宝心殿。
殿中浮着清雅的香,带着某种安神的意味,让人昏昏欲睡。
宁元昭见到顾景懿时,顾景懿正半倚在软榻上,懒洋洋地抱着蚕丝小被看书。
光与雪白的绒毯一并拥着他,将他的面庞衬得越发圣洁清冷。
殿内热了地龙,暖洋洋地燥人。宁元昭摸上顾景懿的脸,感受到了一如既往的寒意。
顾景懿的身体大多时候都是偏冷的。
唯独被宁元昭抱着时,会融成和宁元昭一样的热,熨帖舒适极了。
“元宝。”顾景懿放下书,握住他的手腕亲了亲,又掀开绒毯一角,将宁元昭裹了进来。
纸书垂落,顾景懿揉着宁元昭的腰长长久久吻了会,发出声满意的喟叹来。
宁元昭显然已经很习惯这样的亲昵,被亲得眼睛湿漉也不反抗,只纵容地抱着顾景懿,有种别样的乖巧之意。
顾景懿捏着他腰的力道无名大了些,“今夜留下来陪我么?我的小元宝。”
“我可跟家里人说,是来菩提寺静修的。”宁元昭戏谑地看着他。
“那岂不是更好。”他笑着咬了下宁元昭的喉结,“我教小元宝修合欢术,欢喜禅。”
“殿下是嘴上说得好听。”宁元昭点点他的唇,“空口说大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