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换下了女装_作者:刘狗花(209)

2023-08-07 刘狗花

  勤政殿下的殿前也隐约传来了哭叫与求饶的声音。

  似乎是几个跑得快些的嫔妃,迎面便撞见了手中寒光熠熠、面戴神鬼假面的叛贼, 一时间当真分不清是人是鬼,连哭带喊地向他们告饶。

  “嗯。”

  一片混乱之中,方临渊却只听见面前的赵璴低低地向他应声。

  “你怎么……”方临渊在极度的震惊中, 难免有些语无伦次。“下面的人,都是你的?”

  赵璴点了点头。

  他的眼睛被火焰映照得很亮, 能清晰地看见其中浮现的血丝,像是盘结在玉石里的纹路。

  “我说好了, 要来接你。”赵璴说。“他可有对你如何?”

  方临渊摇了摇头, 正要说什么, 不远处却传来了鸿佑帝的声音。

  “你是谁!”

  他嗓音嘶哑, 带着脱力而畏惧的颤抖。

  赵璴淡淡偏过眼去, 瞥了他一眼。

  只见他好不容易拍灭火焰,身上的龙袍已经被火燎得一片破烂狼狈,面上也被熏出斑驳的黑灰。

  只一眼,赵璴便转开了目光,不再理他。

  “有没有哪里受伤?”他又看向方临渊,低声问道。

  方临渊抬头看着他,摇了摇头。

  赵璴搂着他的那只手抬了起来,像是受了蛊惑与吸引一般,抚过他的脸颊。

  “那就好。”

  “你脸色很不好。”

  虽则不合时宜,方临渊却还是忍不住说道。

  赵璴却只看着他,没有答话。

  那目光深极了,面具下的一双瑰丽的眼睛被火光点亮,瞳仁里一片熠熠光辉。

  下一刻,长剑寒光乍现,在鸿佑帝眼前扬起。

  他吓得浑身一颤,瑟缩着闭紧了眼睛。

  可是,那剑却不是朝着他落下的。

  扬起的剑锋下是飘扬而起的宽大衣袖。

  像是遮天蔽日的乌云,那衣袖扬起来,将那恶鬼覆面的逆徒与方临渊两人全遮住了。

  火光映上高台。

  在宽大衣袖的遮蔽下,号令群雄、攻陷皇城的地府神君,猛地低下头去,重重吻住了年轻将军的嘴唇。

  数日辗转难眠的煎熬、齿冷的仇恨中步步筹谋的隐忍、还有铺天盖地的爱意与想念,全都化作了生疏却凶狠、以至于横冲直撞的亲吻,辗转在二人的唇齿之间。

  ——

  火光暂歇,勤政殿中一片狼藉。

  鸿佑帝被五花大绑着,高高在上的君王,此时却像只任人宰割的猪羊,被鬼怪覆面的鹰犬丢在了御座之下。

  那个“钟馗”眼下正坐在御座上头。

  敞开的门窗之外,遍地燃起的火光已经被熄灭了。

  簇新的灯笼被重新点起,奇装异服、扮作神鬼的上千逆贼,手握兵器把守各处,偌大一座皇宫,竟被控制得严严实实。

  宫门早在申时就已经关闭了。隔着高耸的红墙与厚重的宫门,喊杀刀兵声与傩仪的歌声听不出区别,没人知道偌大的皇城里已经变了天。

  殿内的烛火安静地跳跃着,“钟馗”坐在那儿,随意的姿态中带着一种难掩的矜贵。

  他俯着身,一只手肘撑在膝头,另一只手垂下去,在散落一地的奏折中翻捡着。

  鸿佑帝挣扎着,可嘴巴早被堵得严严实实,呜咽片刻,也不过无功的徒劳而已。

  他眼看着那人从满地奏折里拾起一封,单手抖开了。

  正是今日传来的那封陇西捷报。

  就在这时,有个面涂判官彩绘的叛党走了进来,径直越过鸿佑帝,停在了那人面前。

  “主子,侯爷安顿好了,已经为他备下了晚膳。”叛军说道。“侯爷问您是否用过,他等您一起。”

  侯爷……

  鸿佑帝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他方才便见此人与方临渊形容亲密,如今看来,他们二人当真是同党!

  可自从方临渊回京,便一直在他严密监视之下。

  谋逆弑君的阴谋,肯定不是一日两日之功。他严防死守……竟还是没觉察到分毫!

  那边,面具下的那人嗯了一声,再开口,嗓音已然柔和了几分。

  “让他先吃。”他说着,将手里的奏折递给叛军,道。“把这个给他。”

  “是。”叛军双手接过,利落地行过礼便要转身离开。

  便见那人懒洋洋地直起身,一边慢悠悠地朝着龙椅上一靠,一边抬手指了指座下的鸿佑帝,说道。

  “我问他两句话。”

  叛军当即意会,俯身一把抽去堵在鸿佑帝嘴上的布。

  鸿佑帝剧烈咳嗽起来。

  “你这把椅子坐起来,是很舒服。”

  那人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难怪你如此不舍得。”

  鸿佑帝抬头,便见他慢条斯理地抬起一条腿,姿态优雅地踩在龙椅上。

  他搭在膝头的那只手只简单朝上抬了抬,停在旁侧的几个叛军便退了出去,殿门掩上,里头便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你究竟是什么人!”鸿佑帝咳嗽未停,便上气不接下气地怒叱道。

  那人好整以暇地看着他,隔着面具都能感觉到他在笑。

  那双眼睛,有些熟悉,可被面具挡得严严实实,只看得见一双满含戏谑的瞳孔,冷得让人遍体生寒。

  “重要吗?”那人问他。“先关心自己能不能活着过除夕吧。”

  鸿佑帝瞳孔骤缩。

  “你敢杀朕?”他嗓音战栗,甚至支撑不住那番外强中干的怒容。

  “是方临渊让你这么干的?”

  那人眼中的笑容登时消失了。

  他垂眼盯着他,居高临下,仿若在看一样死物。

  “你还在怀疑他。”

  虽是问句,出口却是平铺直叙的语气。

  怀疑他?怎么,他身为九五之尊,连这点权力都没有吗?

  鸿佑帝盯着他,没答他的话,却是声色俱厉地威胁道。

  “你为他做事,难道以为就能跟着他平步青云,荣华富贵吗!便是杀了朕又如何?上京城外就有十数万的守军,你们现在便是想逃,都不可能逃得出去!”

  说到这儿,鸿佑帝的神色里产生了一种癫狂的得意。

  “名不正言不顺,就算夺了皇城又如何,也不过是一伙乌合之众,叛党而已!”

  那人垂眼盯着他。

  “真的吗?”他说。“如果我名正言顺呢?”

  鸿佑帝哆嗦着笑出了声,只觉听见了笑话。

  名正言顺?他唯一名正言顺的儿子现下还关在他寝宫的暗室里呢,天下哪里还有第二个名正言顺能坐他皇位的人?

  那人却像是看不见他笑容里的嘲讽一样。

  他只盯着他,目光灼灼,像是随时会扑上来咬断他脖颈的毒蛇。

  偏生语气笃定得显出几分虔诚。

  “方临渊,他从始至终,从未对你生出过不忠的心思。”

  真是好笑,遍体淬毒的蛇,倒盘踞在莲台之下,露出锐利的獠牙,去护佑高立云端的神明了。

  鸿佑帝不以为意。

  他命都悬在这里,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忠不忠心重要吗?

  他要是忠心,现在就该在这里,保护他的君主!

  “他倒是想。他连虎符都没有,难道陇西的兵马被贱民们戏称方家军,就真的会为他揭杆谋逆吗?”

  鸿佑帝咬牙切齿地说着,却见面前这人的眼神,越来越森冷。

  “他不是要杀你的人,我才是。”

  那人轻轻笑了两声,却笑得令人如坠冰窟。

  “……什么?”鸿佑帝一愣。

  “我没有一天不想杀了你。”那人慢条斯理地笑道。

  鸿佑帝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

  “你……”

  却见那人淡笑着垂下眼。

  “你很想知道我是谁啊。”

  说着,他很干脆,抬手便摘下了覆在脸上的面具。

  鸿佑帝瞳孔震颤,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

  他的喉咙中不受控制地挤出了一道粗嘎难听的怪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