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不合适的,那城里人不也多有好男风的,比之豢养男宠,我们这正经相处,强多了。”
曹闻道:“总之他高兴,我也挺高兴的。”
曹勇全总觉得这话哪里不对劲,可是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气的跺脚:“胡闹,那你们俩谁是能生出孩子不成,曹家的香火不要了!”
“那是今朝能吃口饱饭了大伯才有这些忧虑,若是饭都吃不上,谁还在乎香火。便是能生孩子,养不起送到大户人家为奴为婢,那样的香火传来何意?不是白让孩子吃苦给人当牛做马么。”
曹勇全微微沉默了片刻,确也觉得有些对不起曹杨。
他语气软了一些,但还是道:“不过今下你们的日子不是好了么。”
曹闻笑了一声:“日子好起来了也并非是一人之功啊,要是没有阿盐,哪里来今天的田地生意?”
“做人不能忘本吧,难道要将人利用殆尽便一脚踢开?”
“我不是那个意思。”
曹勇全苦着一张脸,总觉得不是这么个事儿,可曹闻又说的句句在理。
他正要开口,举眸瞧见曹闻身后走来的人,只好又闭上了嘴。
“大伯也别再为我们的事情操心了,更别试想着说要找个好姑娘来传递香火,白白耽搁了旁人。”
曹闻道:“先前一直没说也是怕您气着,事到如今我也不好再藏着了。我们已经生米煮成熟饭,总之是不可能分开的,若是大伯和乡亲们容不下,我们可以走。”
“祖辈的生在坳子里,你往哪儿走去!”
曹勇全听了这话急道:“眼看着日子不易好了起来,你可别同我闹这些来!”
言罢,他看了一眼曹闻身后的许多盐,没好意思多瞧他,也不好再多言,一甩袖子扭身去了。
“那我就当大伯认下这事儿了。”
曹闻特地还吆喝了一声。
曹勇全气恼又无可奈何的骂了一句:“作孽的后生些!”
“谁跟你生米煮成熟饭了。”
曹闻闻声,回头见着许多盐不晓得什么时候过来了,他眉心微动,干咳了一声:“都听见了?”
“嗯。”
许多盐出了口有些重的气,他看着面前的曹闻:“你真确定了吗?”
“嗯?”
曹闻有些不解:“确定什么?”
许多盐默了默,其实当时和曹闻坦白以后,他没有第一时间便完全恢复男子之身,任由着人去揣测,其实也并不完全是顾忌长辈以及怕人非议。
他和母亲一路走到今日,其间狼狈落魄,朝不保夕,多少次差点丢了性命,谓之生死而言,这些都算不得什么。
说到底,他还是怕曹闻,怕他受着非议和异样的眼光,终有一日冲动和热血褪却了而后悔。
自己不在乎的东西,并不代表旁人也能做到如此。
曹闻还年轻,少年郎总是年轻气盛,容易冲动许诺,但他比之年长,总不能不与之考虑,为他留下一线退路。
哪怕是有朝一日曹闻后悔了,彼时这段感情伤心的也不过自己一个人,这也对得起两人在一起时曹闻对他的诸多包容于照顾了。
但今下见他同曹勇全坦言与笃定,他心里有股说不出的味道来。
许多盐明确的告诉曹闻:“你今天这么一说一闹,大家便都晓得了你和一个男人在一起,彼时会如何议论说谈你,你可准备好了?此后,也就再没有退路可走了。”
曹闻眉头一紧:“我一开始便不是一时兴起才许的承诺,想着新鲜要跟你玩玩儿,为什么会不确定。我连这些都怕,当初便不会让你留下。”
“事情说开,他们若是污言秽语闹得我们无法安生过日子,我转手把地一卖去别地便是。若是相安无事,自大家都好。”
言罢,曹闻握住了许多盐的手,他忽而朝着方才听了了不得消息还在难做消化的佃户们道:
“我与阿盐确是同为男子,过去,今时,来日,都会相互扶持共苦。今天便将事情同大家说开,给大伙儿一个准话,往后便没什么好可再议论的。”
一众佃户听闻此话,怀疑没怀疑的,面上都多了八分震惊,不过震惊之余,对曹闻却又多了几分敬佩。
许多盐看着身侧目光坚韧不拔的人,不由得抿了抿唇。
或许是从未有被选择过,更何况是这么坚定的选择,纵使他心肠比一般人都要硬,此刻也不免眼眶有些发热。
他回握住了曹闻的手:“正如阿闻所言,我和他所念所想皆为一致。”
许多盐在心底还与曹闻说了声谢谢。
世间万事万物瞬息万变,没有人能保证什么可以永恒不败,但至少在这一刻,他确确实实的感受到了曹闻的真心。
第49章
次年春, 李白桃红,万物复醒。
枯败了一季的草木又再次繁盛了起来。
今年开春儿的早,天气比往年都要暖和一些, 农户都忙着在地里下种子。
曹闻从自家的荒地里去转了一圈儿, 从去年十月里开垦的地,历史三个多月的时间,荒草丛生的地皮现在已经归于平整。
现下入春, 新开出来的地里竟也长了不少软嫩的细草,不过在新筛剩下的沙泥土上格外的孱弱。
新开的土地, 土壤贫瘠倒也是寻常。
虽是如此, 若任其寻常, 那年秋的收成也便可见一斑。
说到底土地能肥沃起来, 不单是佃户能多有些收成,更甚于是他也能获益。
曹闻没闲着, 在集市上走访了牲口行。
而今最常见的肥料还得是牲口粪便。
村里一户人就那么几口子, 又没什么牲口, 家家却都有地要耕种, 几乎是没有多余的肥料匀出给旁人用。
在村里收揽不得什么肥料,他也只有将目光放在集市上。
牲口行牛马驴子骡的杂成一堆, 每日都有粪便产出,集市上都不必特意寻牲口行, 老远就能闻到一股熏天的臭味。
先前牲口行还开在集市繁中地段, 但到了夏时那味道简直不得了。
这两年日子逐渐安定以后,大家伙儿也越来越讲究, 集市上味道熏天, 不少人屡次前去亭长面前告状。
亭长为了镇容,勒令让这些味儿大的行当迁到镇子的外围去。
曹闻寻着过去, 发觉不单是有牲口行,还有很多粪夫在这边扎堆。
他们将从镇上收集到的夜香处理成肥料,转拉去村里卖给农户。
春耕生意正是好的时候,曹闻前去问了问价格,发觉价格还不低,还要大几十文上百文一车呢。
他转去牲口行里问这头的牲口粪便是如何处理的,倒是运气好,遇见了个摊子上的常客。
贩夫同他说牲口行里的粪便多也是转手给粪夫处理成肥料,由其再卖。
他们的主要生意还是在牲口买卖上,这些粪便就低给了粪夫。
贩夫挺给曹闻面子,见他特地来问,猜出八成是要采买肥料。
于是便以同等低廉的转卖价格匀给了曹闻一批肥料,他转便回去通知了佃户,以主家出一半的钱,自付一半的钱去牲口行里取买。
佃户们舍得为土地花费心思精力甚至于银钱,见曹闻不单是为他们寻好了低价肥料售卖处,还自出一半钱买,户户都争先恐后的前去牲口行。
结果人去的太多太急,牲口行的肥料还不够供应,为此还只能提前预定着,一日一日的换人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