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泰西阿斯庄园,他们先到修堤坝的地方去看。
泰西阿斯和邻居家的庄园确实是隔着一条河,泰西阿斯的这边修了堤坝,邻居家没修,发了洪水自然而然就全冲到那边去了。邻居家的田地上的农作物被冲毁一大半,损失非常让人心痛。
这种情形,如果说邻居家的损失和泰西阿斯完全无关其实也不对,泰西阿斯不修堤坝,水不都往这边流,邻居的庄园至少不会被冲的这么严重。
但泰西阿斯难道不能保护自己的财产吗?
明知道田地临着河,发洪水会冲毁田地,因为邻居家不修堤坝,自己就也不能修,眼睁睁看着财产遭受损失?
男孩们都有点左右为难。
但塞雷布斯却没有着急,他登上稍微高的地方往四处看了看,最终选定一个地方往那里走去。
克山西普斯好奇地问:“你干什么去,塞雷布斯?”
塞雷布斯回答道:“我找人问几个问题。”
他去的方向有个葡萄园,葡萄园里有几个农人在干活。
克山西普斯笑嘻嘻地跟过来说:“我过来听听你不介意吧?”
塞雷布斯不介意,于是所有男孩们都跟了过来。
八月的阿提卡天空一碧如洗,飘着朵朵白云,葡萄的叶子油绿油绿的,美景如画。但可惜的是原本应该是整整齐齐的一行行葡萄架被几天前的暴风雨刮的歪七扭八的,农夫们就是在扶这些葡萄架。
这一场暴风雨让种植葡萄的农民们损失不小,塞雷布斯的酒庄今年酿酒都要受到影响。
此时已经是八月,天气依然炎热,太阳将他们的皮肤晒的红彤彤的,汗水顺着额头和脖子往下直流。
塞雷布斯一行人出现在田野里早就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他们边干活边好奇地张望,等他们向这边走开,更是惊奇地停下了手中的工作。
塞雷布斯走到葡萄园外,说道:“几位辛苦工作的人,能问你们几个问题吗?”
他的金马被葡萄的气息诱惑,伸长了脖子,想去叼葡萄叶子。
几个农人认识塞雷布斯——雅典至少城市里和附近已经没有人不认识他,激动地说:“神眷之子,你想知道什么?尽管问!”
塞雷布斯指指过来的方向,说:“多谢。这座葡萄园离得近,你们知道那块农田被水冲毁的事吗?”
农人争着回答说:“知道,那是‘老南瓜’家的地。这回暴风雨,他家可惨了,明年要饿肚子啦。”
一个人反驳道:“老南瓜才不会饿肚子,你们不知道吧,他要和泰西阿斯打官司,让泰西阿斯赔他钱呢,赔一千德拉克马!”
有人不解:“他家地被洪水冲,为什么让泰西阿斯赔钱,还要赔这么多?”
那人解惑道:“你没看见吗?泰西阿斯家地在河这边,他修了堤坝,洪水才全往老南瓜那边冲。老南瓜可不得让他赔!”
那人恍然大悟:“那怪不得。不过赔一千德拉克马也太多了!”
“那是地钱,你看那地,不说上面的庄稼没了一大半,地里的土也都全被冲走了,以后这块地恐怕种不了庄稼喽!”
男孩们面面相觑:他们都没种过地,刚刚在那里看什么也没看出来,泰西阿斯可没说对面的地冲的这么厉害。
不过,他们还有点不理解,问:“难道泰西阿斯不能修堤坝吗?那如果有像前几天那样的暴风雨,他的土地怎么办?如果不能修,他的土地也会遭受损失。难道为了河对岸的田地,他就不可以保护自己的财产了吗?”
农人们互相看看,说:“也不是不能修……但他不能害到邻居。”
男孩们诚心请教:“这样的地形,怎样才能不损害邻居,又能保护自己的财产呢?”
农夫们自己互相吵了起来:“这没什么办法吧?要不然不修,要修一定会有这种事!”
“和对岸商量商量一起修,都修!”
“要是人家不修呢?”
“那损失是自己活该!”
“修堤可是大活计,照你这么说,修不动的人家就活该倒霉啦?”
……
农夫们各持己见,互相不能说服,吵了一会儿才想起来问男孩们:“你们问这些做什么呢?”
塞雷布斯回答道:“我们听说有这么件事,想弄清楚到底是谁对谁错。”
农夫们有的站这边,有的站那边,各有各的理。
他们又去问了别的在地里干活的农人,几乎所有人都是这个反应,争执不下。
男孩们都苦恼了:“这个辩词可不好写,该怎么写呢?”
他们回去将查到的事情告诉没药,没药一点也不意外,又问他们想出来要怎么写了吗,男孩们比之前还没有思路。
这天已经晚了,要放学了,没药让他们回去后接着想,却把塞雷布斯留了下来。
别的男孩走后,他问塞雷布斯:“神眷之子,你有思路了吗?”
塞雷布斯回答道:“我要再查一些事情,再决定怎么写,老师。”
没药问:“你还想查什么?”
塞雷布斯说:“我还想知道泰西阿斯与他邻居各自的家境如何,有有多少财产。”
没药哈哈大笑,说:“看来你已经发现了关键之处。你不用查,我知道,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泰西阿斯家是名门望族,很有钱,老南瓜家只是个普通农户。”
塞雷布斯说:“那么这个官司赢面更高的应该会是老南瓜了。”
没药饶有兴致地问:“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呢?”
塞雷布斯回答道:“如果我是老南瓜,法庭审判时,我就会说,我是没钱修不起堤坝。五百人陪审法庭,是抽签随机抽出来的陪审员,雅典公民自然是穷人更多,抽到的成员穷人比例更高。他们会站在老南瓜那边的。”
没药赞叹地鼓起掌来:“神眷之子,有多少自诩聪明的公民白发苍苍都想不通这一点,你这么小就能领会!”
塞雷布斯请教道:“老师要怎么做,才能扭转这个不利局面呢?”
没药说:“既然如此,就不能在这一点的对错上纠缠了。既然人们并不在乎对错。”
塞雷布斯说道:“老师们意思是?”
没药说道:“你可知道,老南瓜从前与希庇亚斯是朋友?”
雅典从前的僭主希庇亚斯,现在大概是雅典人最防备的人,他统治的最后几年非常暴虐,被雅典人赶走后一直不死心,借助各种力量想回来。现在雅典人很怕他真的再回来作威作福,对所有和他有关系的人都十分戒备。
塞雷布斯立刻明白了没药想要做什么,微微眯起了眼睛,有点厌恶。
但没药没看出来,拍拍他肩膀说道:“这场官司,让你们这些孩子好好看看什么叫民主。”
演讲课上完,这天就结束了。次日上午又是体育课,下午是音乐课。
塞雷布斯上午一进体育馆,就惊讶地睁大了眼,先来的同学们全都赤shen落ti的什么都没穿,在体育场内打闹玩耍。
克山西普斯看见他,一脸看好戏,笑嘻嘻地说:“塞雷布斯,快来,今天上午是搏斗课。”
搏斗是裸体竞技。雅典人衣服拖拖拉拉,学搏斗穿着这样衣服是不合适的。
搏斗和拳击有共通之处,是克山西普斯的长项。而且作为老同学,他太了解塞雷布斯了,深知塞雷布斯的怪癖。
塞雷布斯不喜欢在公共场合赤shen落ti,为此甚至不愿意去体育学校上学,都是专门请了老师单独在家教的。
体育馆的搏斗老师也是城邦的十将军之一,这样的人物是怎么也不可能去专门给人当老师的,这个学习的机会非常宝贵,他想要看看塞雷布斯这回要怎么办?
其它同学们也都好奇地看着塞雷布斯。
他们都从来都没有在体育场见过塞雷布斯赤洛,这是很奇怪的一件事,因为再权贵的孩子也会到体育场去锻炼学习。雅典对此有很多传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