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卢骁仿佛瞬间恢复成往日那个,高高在上潇洒洒脱精明如同狐狸般的易国公世子、太子最信任的朋友、善于揣度各类人心理的神棍、热爱八卦宣瑛各种琐事如长兄般的人……
因卢骁这么一说,众人才将目光落到一直不吭声的云吉身上。
就连宣帆宣瑛也不例外。
云吉讪讪温和笑道:“殿下,您是知道我的,我一向是个缩头乌龟,上面交代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你们要我出谋划策,饶了我吧,我们云家就没出个脑子聪明的。”
就因为脑子不聪明,所以他从来不参与任何党争,因为根本玩不过。
反正听皇命是没错的。
也就是因为脑子不聪明,他的儿子云旗才会被忽悠得以为自己这次干了一番大事,屁颠屁颠的跟着宣瑛混。
宣瑛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从此宣瑛成了他第二个亲爹。
第一个亲爹是钟毅。
这两人地位都比他这个正经亲爹还高。
他发誓,下一代一定要给儿子找个非常非常非常非常非常聪明的老婆。
儿子的脑子不行,要从儿媳那边补。
但问题是,聪明的女孩子会看上那么蠢的云旗吗?
这不是糟蹋人家姑娘吗?
卢骁看人向来准,云吉才不是什么没脑子的人。
若真没有脑子,也不会官拜次二品节度使。
虽然节度使职位可以世袭,但若才能不够,就会被一贬再贬,而云吉却稳稳当当做了这么多年节度使。
且西北三州在他手里鲜少出现什么动乱。
这个世界上就是有一种人,大智若愚。
说的便是云吉这种人。
从他这次只带了两万兵马来支援太子就可以看出,他是个聪明劲儿都用在军事上的绝佳人才。
他该聪明的地方聪明,不该聪明的地方就不聪明。
幽州一共有五万屯兵。
云吉留下三万人,不是他不想带,而是局势不让他带。
他若将五万人带走,西北必乱。
西北驻防军将军是世家的人,他看到云吉走了,必然会带人支援世家,西北就无人守国门。
西羌不会放过这个绝佳时机,会乘着西北无军,直接占领西北三州。
这样的事情,历史上发生过数次。
云吉留下的三万兵马主要是防西北驻防军的,那三万人与西北驻防军形成对峙局面。
有了这三万人,西北驻防军不敢轻举妄动,因而西北就不会生乱。
只要西北不乱,西羌就不敢擅动。
可以说,云吉直接杜绝了西北动乱问题。
云吉见众人默不作声,便咳了咳,说出自己的意见道:“殿下,锦王殿下,微臣确实没什么高见,不过微臣觉得,我们是不是先交流一下各个军队的训练策略,平时用的刀剑,各自用过什么方式作战……方便我们了解彼此,我们这些人之间,只有梁将军与雷将军并肩作战过,其他人都是初次合作。”
这句话说到点子上了,宣瑛立刻表示赞同道:“本王赞同,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众人也纷纷附和。
宣帆虽没有得出如何作战,却得到为作战而准备的行之有效的策略,也不由得舒展眉头。
他看向几位将军道:“既然如此,几位将军不如就早点互相磨合磨合吧。”
将军们领旨走了。
宣帆喊住梁文华、雷晨与云吉,道:“梁将军、雷将军、云将军,你们暂且留下。本宫有要事需要请教你们。”
三人只得留下,只是梁文华与雷晨看对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中间坐着的云吉很尴尬。
宣帆望向宣瑛,道:“阿瑛,你有话就直说吧,现在在座的都是我们自己人。”
刚刚坐在这里的将军幕僚有一些是吴州本地的官员,有一些是各将领带来的副将,更有一些是地方名士或带兵的将军,他们想要抓住机会支持太子而谋取一份利……
人太多太杂,且并非人人可信。
宣瑛点点头,道:“本王确实有一个决策,但会剑走偏锋。”
梁文华在龚州与宣瑛一起处置过龚州事件,对宣瑛无比信服,道:“锦王殿下,您究竟有何良策,不说出来我们也不知道啊?”
宣瑛望着众人,道:“本王建议这一杖直接开打。”
雷晨蹙眉:“殿下,这样会不会不妥?”
梁文华前所未有的与雷晨意见一致:“是啊,对方那十万都是精锐,若不商量个万全之策,我们铁定输。”
因赞同了雷晨,雷晨得意洋洋哼了一声。
梁文华也阴阳怪气哼了一声。
各自哼的扭头朝着对方相反的方向。
现在就呈现出这两人拿着后脑勺对着中间的云吉。
云吉如坐针毡,发誓下次就算跟狗坐一起,也不跟这两人坐一起。
宣瑛掷地有声:“我们就是要输给对方,而且不是一次,是多次。”
众人:你怕不是对方派来的细作吧。
宣帆也不知宣瑛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道:“阿瑛,打仗不求赢,而求输,这是何意?闻所未闻。”
祁丹椹温声解释:“太子殿下,锦王殿下打的这一杖打的是人心,不是输赢。”
宣瑛冲着祁丹椹投来毫不掩饰爱恋的目光:“丹椹果然是本王的知心人。”
众人不解:“人心?”
宣瑛点头:“对,人心,我们输的战争,对方输的是人心。”
宣瑛仔细同众人说道:“世家众家族其实是非常惧怕不满宣瑜的,他们对宣瑜的顺从,更多来自于害怕畏惧,所以不得不屈服。宣瑜不像魏信那样,是全心全意维护世家之权,世家对魏信畏惧服从的同时,还有对魏信的信服依赖,魏信是一代枭雄,可以说,没有魏信,就没有世家的今天。”
“可宣瑜不一样,这群世家在他眼里,宛若牛羊狗,他不在乎任何世家的利益,因而这群世家活在一个疯子的淫|威下。试问历朝历代,哪个暴君能长久?世家不满宣瑜,但碍于魏信,他们不得不听从宣瑜。可一旦魏信百年之后呢,这些世家能一辈子战战兢兢活在提心吊胆中吗?”
“更何况这些世家们绝非善茬,魏家那些子弟驾驭不了他们,能驾驭他们的宣瑜,让他们畏惧,产生反抗心理,所以这些世家们也不得不提前寻找后路。现在领军而来的是几个世家杰出的才俊,都是世家中的佼佼者。”
“所以我们要输给这些人,助长世家的火焰,魏临输给我们,而我们在世家子弟面前节节败退,那么这些人还甘于让败军之将魏临统领他们吗?要知道他们屈居于魏家之下是因为魏信,现在魏信怕是天命快到了,所以这些世家没了让他们敬畏的人,他们还甘于让魏家骑在他们头上?”
宣帆打断宣瑛:“你如何得知魏信的天命到了?”
祁丹椹喝了口茶,道:“他发动宫变不是最好的时机,尤其是他的一枚棋子楚习就因为他急切的发动政变,而不得不变成一枚废棋。他身体快不行了,所以他想早点稳定朝局,至少在他闭眼前,他要看到皇权继续落在他们魏家手里。他太急了,暴露了他已到天命的事实。”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仿佛明白过来什么。
这些武将们虽都有勇有谋,但在边关领军,要结合天时地利人和来采取谋略。
有时他们也是别人棋盘上的棋子。
要不说这群整天在朝堂上勾心斗角的文臣心眼多呢?
有时候一句话一个表情就是一场算计,能不多吗?
就这两人,仅从魏信发动政变就推测出魏信已经天命已到的事实,也确实够大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