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太医板着一张脸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神色难明。
阿武眼看着不对,生怕他拒绝,不待他开口连忙又道:“就一会儿!您放心,这沿途都是咱们的人,您绝不会有任何危险的。”
“本官不是这个意思。”
孙太医有些艰难地开口,又愣怔许久,才缓缓道:“圣上让你们守卫太子,亦叫你们看好人,如今你却让本官独自行动,会不会……
不太好。
真的很不好。
孙太医心想,若有禁军跟着,他也许还有别的可能。
若是连这唯一能够限制他行动的人都不在了,那他还有何理由不去完成太子的安排?
事发突然,根本没有太多的时间让他细细思量。
灭门之祸就在眼前,想到柔弱贤良的妻子,年少有为的儿子,还有前年才刚刚出生,粉雕玉琢的孙子。
那一刻他几乎没有多想便应了。
如何能不应?
若是不应,此刻还鲜活的他们也许眨眼便会化作云烟彻底消散。
他完全不敢想象太子会以何种方法惩罚他的背叛。
是如同对待卫肆一般鲜血淋漓的杀戮。
还是如同忠勤伯府般被毁尸灭迹的焚毁。
虽不知内情,可诺大一个伯府都能一夜间消失。
他一个小小的太医又算得了什么?
应是应了。
但无数念头混乱,却又让他迟疑。
不做,太子当即便要让他付出代价。
做了,他就真的能逃脱吗?他们一家真的能好好活下去?
有那么一瞬,他甚至想要不管不顾地拉住阿武。
甚至觉得若他行事时能被当场抓获,也许还能闯出唯一的生机。
然而他一句“不太好”尚未出口,就被对方大咧咧地打断。
“哎呀,还以为您要说什么呢,就这事啊!”
“不是小的毫无防备之心,而是您若真有问题,便是小的随时跟着也无用,您定然会想尽一切办法达到目的。”
“而若您没问题,小的自然更无需跟着了。”
阿武年纪并不大,瞧着便是个性子跳脱的。
此刻已歪着头瞪着眼睛,一脸纯真地问:“再说了,您有问题吗?”
“本官……当然没有!”孙太医下意识拔高了嗓门。
阿武缩了下脖子,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就没有,您别激动,小的只是这么一说而已。”
话毕,便兴冲冲地指着身旁的酒馆道:“小的就买点卤菜和酒水,很快的,行吧?”
不等孙太医再说话,他已经猫着步子往那边蹿。
“您没吭声,便算是答应了。”
“小的很快便来啊!”
声音逐渐消失,人早没了影子。
“……”孙太医心情复杂地站在当场,也不知过了多久才深吸一口气,慢吞吞地抬脚往不远处的药铺走去。
太多的情绪填满胸口。YST
太多的思绪在脑海翻腾。
他走得虽慢,却只觉得耳中嗡嗡作响。
似乎连周边的空气都变得稀薄。
面前的人与物不断远去。YST
像是有一张看不到尽头的血盆大口,正静静等待着将他彻底吞噬。
孙太医根本无暇去管其他。
自然也不曾发现,他刚走后不久,方才还嬉皮笑脸说要去买酒的那位阿武,已以极快的速度从门口再次闪了出来。
而不远处的另一边。
行动敏捷的黑螭卫也紧随其后跟了上去。
外头的消息第一时间传回宫。
启元殿内,梁帝背着双手站立。
此番黑螭卫统领吴尤亲自带人在外。
因此负责回禀的只剩下王斌一人。
“属下已命人将孙太医府上围住,所有人全部就地看押,黑螭卫亦正逐个审讯,不过目前尚未有更多的消息。”
“至于孙太医本人,有吴大人亲自跟着,应当不会出什么问题。”
梁帝点点头,视线凝滞,许久后才轻哼一声。
“他到底是坐不住了,能熬到现在倒也算是有些本事,可惜他内心自大自负,骨子里却又自卑自贱。”
“若无事时,还能装模作样摆出个礼贤下士温润待人的模样。”
“而今事情接二连三,他便坐不住了。”
梁帝踱步走到窗前,看向外间的天。
“人皆有短处,身为太子,他试图隐藏真性情装作另一副模样,实则并不稀奇。”
“若他能一直装,装一辈子,把该装的模样长久装好,那也无妨。”
“可这才装了一半便装不下去了,便不能怪朕……”
梁帝说罢,又问:“其余皇子府上如何,可有什么动静?”
王斌躬身道:“回陛下,齐王殿下仍旧陪着小世子,楚王殿下还是一直待在书房,极少出来,至于秦王殿下,您先前着人在民间寻到的大夫……”
他还要再说,被梁帝开口打断:“那大夫再是神医,也没有当即便能将他治好的道理。”
“这些不必说。”
他缓缓转过身,问:“珩儿这些日子在做什么?”
“……”王斌呆了一下才回过神,“礼郡王殿下还是老样子,您知道的,他之前是养花种草,后来种了些菜又养了鸡,听说今日又想寻两只狗,应当养狗的事也快了吧。”
“据守在外头的禁军所言,府上挺热闹的。”
王斌不太确定地看了梁帝一眼:“这,可有不妥?”
“有何不妥?”
梁帝却一摆手,原先因太子之事彻底拉长的一张脸不意露出些笑来:“他倒是悠闲,朕忙前忙后,他自个儿倒也忙了个不亦乐乎。”
“待此事结束,朕定要去看看。”
梁帝抬手点了点王斌:“届时许你与吴尤一道跟着,也去开开眼。”
张宝全在旁闻言,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好半天才找到机会可怜巴巴地插话:“陛下,那奴才……”
“还能少了你?”梁帝抬脚就虚踹了他一下。
张宝全立刻堆了满脸的笑,十分识趣地“哎哟”一声:“奴才这不是确认一下嘛。”
“都说礼郡王府内忙得不亦乐乎,奴才还没真正见过呢。”
萧珩的确忙了个不亦乐乎。
因刘二动作很快,得了令没多久便找人寻了两只小奶狗来。
萧珩之前从未养过这些,毫无经验。
两只小奶狗一白一黑,连眼睛都还没睁,拿到手时他简直心惊胆战,生怕动作大点便会将它们捏出个好歹。
不过侍卫小厮中有人倒是养过狗。
天色渐暗,众人也不惦记晚膳,一个个围在奶狗身边。
“白色这只是猎犬还是黑色的阿?”
“刘二说黑色的是猎犬,不过现下看着怎么白色的大些?”
“你们别一直挤在这,去弄些温羊乳来喂吧。”
“诶诶诶!它睁眼了啊啊啊真可爱!”
众人顿时兴奋起来。
就连萧珩都瞪大了眼:“可惜了,咱们该找个精通丹青的人来,替咱们将这一幕画下才是。”
一旁的林黎有些疑惑:“殿下,您自己不是就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