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熟悉的小院,陶青鱼像入水的鱼,自在不已。
他匆匆忙忙将带回来的东西归置好,然后往放着厚实毯子的摇椅上一坐,长长地叹了一声。
“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
方问黎听了一笑。
“看来为夫是委屈夫郎了。”
陶青鱼举起一根食指缓缓摇了摇:“此狗窝非彼狗窝。”
方问黎走近,弯下腰来伸手摸了摸陶青鱼的肚子。
“可饿了?”
陶青鱼慢悠悠地掀了掀眼皮:“亲爱的相公,你是把我当猪养吗?我们是吃了饭下来的。”
“那便好。”
陶青鱼拉住他手,仰头看他:“我打算等会儿去看看铺子。”
“不歇一歇?”
“那就下午去。”
“好。”
*
也算许久没归家,要先去给他爹报个平安,顺带看看铺子现在经营得如何。
睡了一觉起来,两人裹严实了,就这么直接走着去。
到枇杷巷,寒风刺骨的冷。
现在是下午,没多少生意。陶青鱼进门后一眼看见坐在凳子上的男人。
手肘撑在桌上歪歪扭扭靠着,翘着个二郎腿不停地晃悠。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小混混过来收保护费的。
“舅?”
“诶?!鱼哥儿!”方雨笑嘻嘻地站起来,手往方问黎肩上一拍,“哥儿夫婿!”
方问黎颔首:“舅舅。”
方雨啧啧点头:“不错不错。”
他扬声冲着屋里喊:“哥!鱼哥儿来了!”
没一会儿,后院里的人长辈都出来了。有他两个爹还有三叔。
打了招呼,又问了店里的情况。见没事儿,陶青鱼也就放心坐下来。
长辈们又去后头忙活,陶青鱼看无聊得已经看指甲的他舅,好奇问:“舅舅,你等我小爹爹?”
“不是。”
方雨往桌子上一拍,气道:“小鱼儿你回去给你外公说说,我不想待在这儿。”
方雾端着两碗鱼丸放下,让陶青鱼跟方问黎吃。
他也擦了擦手,在一旁坐下。有些为难道:
“哥儿,你听小爹爹说……你外公之前想着让你舅舅来铺子,可还记得?”
陶青鱼点头。
“这不,看他闲不得,就逼着人来了。偏偏……”方雾嫌弃地看了一眼自个儿弟弟,“偏偏你舅舅不喜欢,但你外公隔三差五来盯着。”
“吵也吵了,闹也闹了,老爷子前些日子还气出病。”
“所以你舅就过来当门神了。”
方雨像见了救命恩人,苦哈哈道:“小鱼啊,你去劝劝你外公,你舅舅我还有大事没做!”
“什么大事?”
“蛐蛐!”
陶青鱼无言以对。
“舅舅,你都三十大几了。不养家?”
“那我不就是赚钱嘛。”说起这个方雨眼睛极亮,“你老舅我前不久斗蛐蛐才挣了五两银;再前些日子,挣了二两银;再再……”
“行了!”方雾打断他。
“爹不同意,你都没辙。”
陶青鱼咬了一口鱼丸,跟着点头。
算起来他舅舅斗蛐蛐挺行,虽游手好闲但三五不时能给家里添个一二两。
但无奈不是正经行当,万一赔了,家底儿得清空。
这事儿,难办。
陶青鱼要是去劝自家外公同意舅舅去斗蛐蛐,他这辈子都别想进方家门。
而且现在铺子是他爹在管,舅舅来了也不干活儿,自然是没有银子拿。
陶青鱼有些头疼。
见方雨还瞅着他看,陶青鱼默默捧着碗往方问黎的身边挪了挪。
“小鱼!”
“你就帮帮我,给你外公那倔老头说说情!我保管给他挣几百两回去!”
陶青鱼小声:“舅舅这话你都说了无数次了。”
方雨脸皮厚,笑嘻嘻道:“快了快了。”
方雾看他这样就来气,不过知道他是个什么德行,索□□代陶青鱼:“哥儿别管他。”
说完一巴掌拍了下方雨脑门,听他“哎哟”长叫一声,心里约莫好受了点才回后院。
“小鱼……”
陶青鱼往方问黎身后躲,他不想跟他外公打交道。
“亏得你小时候舅舅那么疼你,有什么好吃的都……”
“停!”
方问黎垂眸,看哥儿已经靠在他肩膀。他唇角翘了翘,不参与,继续吃他的鱼丸。
陶青鱼:“你不想待在这里总得让外公知道你有个踏踏实实的营生吧。”
“我斗蛐蛐!”
“换一个,不行。”
“斗鸡!”
“不行。”陶青鱼无奈道,“舅舅,你还有个儿子在念书,靠着这个能负担得起?”
“说不定哪天舅母就跟你和离了。”
方雨听到这话,嬉皮笑脸顿时没了。
他愁苦地拢着袖子:“鱼哥儿怎么知道你舅母要跟我和离。”
陶青鱼:“啊?我小爹爹知道吗?”
“知道他得打死我。”
陶青鱼皱眉:“那你在铺子里踏踏实实帮忙不成?我爹看在你是小舅子的份儿上又不会为难你。”
“不行!你小爹爹会为难我。”
方雨抱着脑袋缩去了墙角,闷闷道:“我什么都不会,只会斗蛐蛐斗鸡。”
“扛沙包我……我悄悄去试过,不行。那些铺子也不要我。你们这里,舅也不想占这个便宜。”
“你舅母说,下次回去就跟她去衙门和离迁户。”
陶青鱼哪想到舅舅跟舅母成了这样。
他之前去外公家的时候舅母还是笑盈盈的,也看不出有什么问题……
眉心温热,隆起的眉头被揉散。
陶青鱼低头在方问黎肩上蹭蹭,转头看他那已经缩在墙根儿的舅舅。
说白了,就是舅舅游手好闲不挣钱。
生活是柴米油盐,处处都要钱。更何况孩子也大了,舅舅这样就是靠不住。
陶青鱼想着想着眉头又皱起。
只能让舅舅好好做个营生才行。
可是做什么呢?
方问黎捏捏哥儿的脸,轻声道:“金鱼。”
陶青鱼:“金鱼怎么了?”
方雨:“哪里有金鱼!”
陶青鱼瞥向莫名又激动起来的他舅,眼睛忽然一亮。
“鱼哥儿你之前不是买过金鱼,也给老舅几条拿出去炫……”方雨看着陶青鱼面上严肃,那股兴奋劲儿渐渐压下。
他又往墙根儿缩了缩,一副委屈样子。
“我就是玩玩儿,看完了还给你。”
陶青鱼看了眼方问黎。
方问黎碰了下眼前哥儿莹白的耳垂:“能帮则帮,夫郎做决定就是了。”
陶青鱼点点头。
他将方雨从墙角拉起来:“我有一笔生意,舅舅做不做?”
方雨摇头:“不做。”
陶青鱼气了个倒仰:“那我不给你想主意了。”
“诶诶诶!等等,你说,我看看能不能做。”
陶青鱼:“舅舅想不想学养金鱼?”
方雨愣了愣,随即立马道:“自然是想的!这谁不想?!”
陶青鱼:“那不如这样。我有一点金鱼苗,舅舅跟我学如何养,养大了之后……”
“我全要了!”方雨抢答。
陶青鱼木着脸:“你要不要挣钱!”
方雨缩着脖子,重新揣上手,可怜兮兮道:“想啊。”
“养大之后卖了,咱五五分账,如何?”
“那我跟你学,要不要付学徒费?”方雨追问。
他眼睛极亮,跟看到蛐蛐儿将军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