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一点醒就好了,他想。
方问黎试图将他抱进家门。
哥儿很轻,看着手长腿长的但抱起来也小小一圈。拥着他,方问黎才知道什么是安心。
不想放他下来。
“到进福巷了。”
“嗯?该回了。”陶青鱼迷迷糊糊拍拍他肩膀。
方问黎只能松手。
陶青鱼站稳,缓缓伸了个懒腰。不得不说,方夫子怀里是真的好睡觉。
他刻意忽略刚刚那个不那么合适的举动,道:“你也到家了,我就先走了。”
“走哪儿?”陶三叔笑呵呵从门里出来。
陶青鱼:“三叔,你怎么在这儿?”
“阿修叫我来的。”陶兴旺气色红润,看着休息了一阵了。
陶青鱼看该放的东西都放方问黎的屋里了,便道:“时候不早了,咱回家吧。”
陶兴旺点头,拍了拍方问黎的肩膀道:“那我们就先走了啊。”
方问黎:“下次有空,三叔来家里坐坐。”
“一定一定。”
方问黎站在门口,目送叔侄俩消失在夜色中。
阿修:“主子,别看了。”
“就是,夫子别看了,师爹都走了。”白谨靠在门上打了个呵欠道。
见方问黎进屋,他扇子一展,紧跟他身后。“夫子,我睡哪儿啊?”
“阿修!带他去隔壁。”
“走走走,谨少爷往这边。”
门关上,院里的人走得一干二净。
方问黎看着大开的卧房门,笔直地站在门前。
天上月不圆,月下人不全。
五月……
还有四个月。
*
晚上路难走,陶青鱼将阿修给的灯笼挂在车上,还有方问黎给的鱼灯。两人紧赶慢赶,回到家已经累得说不出话。
“鱼哥儿。”
刚到院门口,方雾跟杨鹊举着灯出来。
陶青鱼将木板车一扔,张开双臂直接挂在他小爹爹肩膀。“小爹爹,好累……”
方雾长着手举着油灯,另一只手护着自己哥儿。
“辛苦哥儿。”
杨鹊扶着自己男人:“今日可好?”
“好。”陶兴旺手背挨了一下自己夫郎的娃娃脸。“进屋去,外面凉。”
杨鹊拉着他去灶屋。
“我热热饭菜,你先歇会儿。”
方雾将哥儿扶进屋里,油灯留下也去帮忙。
陶青鱼往凳子上吧唧一坐,趴在桌上眼一闭,直接睡了过去。
“这可怎么睡得!”
方雾端了饭菜进来,看到的就是哥儿就这么摊在桌上。
他将人叫醒:“先吃饭,吃完再睡。”
陶青鱼闭着眼睛,听他小爹爹的唠叨声呵呵傻笑。
“吃饭。”
“知道了……”
他慢吞吞撑着坐直,抱着碗吸溜几下,困得眼睛都睁不开。
晚上在县里吃了的,不过这会儿又过了那么久,还是有些饿。吃完饭,陶青鱼想收拾碗筷被他小爹爹抢了。
方雾:“去收拾收拾,进被窝。”
陶青鱼耷拉脑袋:“好。”
*
灶屋烧了热水,他洗了脸后人却精神了。
陶青鱼猴急地跑回屋里,将所有铜板倒在桌上。哗啦几声响,方雾、杨鹊听声儿全部凑了进来。
铜板堆成了小山。
方雾跟杨鹊直接看傻了去。
“这、这么多……”
陶青鱼下巴一抬,笑着道:“数数。”
“我去拿麻线。”方雾着急出去。
杨鹊将桌子底下的其他凳子拉出来,往上面一坐,立刻刨了一堆铜板在身前。
铜板小山里滚出银粒子,他眼睛一亮。
“还有这!”
方雾进来,一人给了一团麻线。剪子放桌上,擦了擦手笑道:“数吧。”
陶青鱼看得温柔了眉眼。
小爹爹跟小三叔脸上的笑,单单是看一眼,他忽然就觉得没那么累了。
陶青鱼打了个呵欠。
“你去睡。”方雾催促。
陶青鱼坐下道:“我还不知道数呢。”
叮叮咚咚,小小的铜板碰撞声清悦。油灯微晃,映着人面上的笑。
几人默数着,成串的铜板被放入盒子。
方雾问:“你那多少?”
“六钱余三十个。”杨鹊道。
“我这儿又一贯余二十文。”
“加上这些碎银子,那一共就正正好是五两余五十文!!!!!”
“嘘——”方雾忙压了压杨鹊肩膀。
陶青鱼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小哥儿脸压在胳膊上,难得还能挤出一点肉。
看他眼下青黑,呼吸微重。
刚刚那么大声都没将人叫醒,两人心里顿时不是滋味。
“也就我家是让一个小哥儿撑着家。”杨鹊不忍道。
方雾瞪他一眼:“可别这样说。鱼哥儿听到准要回你。”
杨鹊顺了顺哥儿的头发,温柔看他。“我这不是心疼嘛。早出晚归的,累得人都瘦了。”
方雾:“收拾收拾,让他好好睡吧。”
“好。”
装了铜板的盒子帮哥儿收回原位,两人轻手轻脚将陶青鱼放床上。方雾给他掖好被子,拿着灯出去。
陶青鱼蹭了蹭枕头,梦中轻轻扬起嘴角。
叮叮咚咚,好多银子……
*
次日。
陶青鱼睡到日上三竿才醒。他抱着被子坐起来,目光发直。
常年做着活儿,除了身上酸点倒没什么不舒服。
他动了动,转头。
青芽眨巴眼,咧嘴给了他一个灿烂的笑。
“大哥哥~”
“小朋友,你知道这样笑是会被大人吃掉的吗?”陶青鱼抄起小孩,立马在他身上拱了拱。
青芽嘿嘿笑着躲,痒痒得小手去推陶青鱼的脸。
“痒痒……大哥哥痒痒……”
陶青鱼抬头,将小孩放下床。“来多久了?”
“一会会儿。”小娃娃大拇指掐了掐食指头给他看。
陶青鱼失笑,揉了揉他脑袋爬起来穿衣服。
牵着小娃娃出去,家里人见了都道一声:“起来了。”
陶青鱼点头。
“快来吃饭,就你没吃了。”
“马上。”匆匆洗脸漱口,陶青鱼坐在了桌前。堂屋里,大伙儿都在。
院里放着不知什么时候砍回来的新鲜竹子,爷奶在做竹筒。二叔打着个石膏,手上锉刀几乎要磨出火花,用得噌噌作响。
青嘉编蚂蚱,青苗递草。他小爹爹招呼了他吃饭就立马跟小三叔坐一块儿弄头绳绢花。
“这么忙呢?”陶青鱼笑侃。
一大家子被他看得不好意思。他爷清了清嗓子道:“笑什么,吃完来帮忙。”
哟!大家长发话了。
“好,我快些。”
“快什么快,慢慢吃。”奶奶邹氏瞪了他爷一眼,对陶青鱼慈爱笑道。
陶青鱼几下喝完稀粥,吃掉最后一根儿咸菜。收拾了桌子洗碗。
身后始终跟着青芽这个小尾巴。
怪说早上要趴在自己床边呢,原来是家里的人都在忙,没人陪他玩儿。
“青芽,去把大哥哥床里边的盒子抱出来。”
“放堂屋桌上。”
“好哦!”小孩一溜烟跑了。
陶青鱼收拾完灶台,擦干手到堂屋。正好听他小三叔虽小孩道:“抱你大哥哥盒子做什么,还不快放回去。小心他打你屁股。”
“我什么时候打过我们青芽?”
陶青鱼接了盒子摸摸小孩脑袋:“青芽说是不是?”
“是!大哥哥最好,买糖葫芦!”
一屋的大人听了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