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景同对顾朔态度更加明显。顾朔第一次禁足是苏景同送的东西,苏景同中秋国宴发作是因为顾川侮辱了顾朔的生母。现在又来求解开顾朔的禁足……
周文帝笑起来,温柔道:“当然可以,景同既然想,皇伯伯这就放他出来。”
苏景同甜甜地笑:“谢皇伯伯。”
退出广明宫,苏景同收敛了脸上令人恶心的假笑,神色冷淡地出宫。不出意外,稍后周文帝会把顾朔放出来,交代顾朔好好利用苏景同对他的喜欢,做一枚安插在摄政王府的钉子,及时回报摄政王府的动态,若能把苏景同拿捏到手心就最好,苏景同是苏季徵的命根子,拿捏了苏景同,将来赢摄政王更有把握。
可惜啊。
苏景同面无表情地想:涉及到皇位,他就是死在苏季徵面前,苏季徵眼皮都不会眨一下的。想用他拿捏苏季徵,想太多了。
他刻意和苏季徵谋反的事保持距离,就是为了对他的动向一无所知,免得有人在他身上下文章坑苏季徵。周文帝若是把宝压在这里,那就压错地方了。
他来找周文帝,一是为了把顾朔放出来,二是给周文帝一点暗示,不要这么快就把顾朔排除在皇位人选之外。
苏景同前脚出了皇宫,后脚周文帝就把顾朔召进宫。
“你老实回答朕,你喜欢的是苏景同么?”周文帝问。
顾朔蜷缩手指,“父皇为何这般问?”
周文帝道:“我看苏景同喜欢你,你又好南风,所以问问你。”
顾朔没接话。
周文帝说:“不管你喜不喜欢,”这根本不重要,“有件事朕要交代你去做。”
“父皇请吩咐。”
“苏景同喜欢你,”周文帝又一次强调,“你去跟他在一起,探听摄政王府的动向,最好能控制住苏景同。”借此控制苏季徵。
顾朔愣住,“父皇是说,让我去做探子?”
“你可以这么理解。”周文帝十指交叉:“朕需要一个人拿捏住摄政王。苏景同是最好的选择。”
顾朔下意识回答:“不。”
“你答应就好,摄政王……”周文帝停下声音,“你刚说什么?”
顾朔重复:“不。”
“你不是好南风吗?”周文帝不可思议。
“是。”
“那你拒绝什么?”周文帝诧异,“苏景同不好看吗?跟他在一起,并不委屈你。且朕看他愿意你得很,恨不能把心掏给你,不会折辱你的。”
顾朔硬邦邦道:“儿臣做不来。”
“你不用做多少,只要跟他在一起,拿捏住他的心就行。”周文帝降低难度:“朕看他对你上心得很,你什么都不用做,只要不拒绝他,就可以。”
顾朔听得浑身上下直难受,周文帝对苏景同的轻贱和利用让他分外难忍,冷硬道:“儿臣无能,父皇另安排他人吧。”
周文帝头疼,他倒是想呢,也得苏景同乐意,“你去,若能控制苏季徵,朕允你太子之位。”
他心里最属意的还是顾朔,论治国才能,大儿子顾川给顾朔提鞋都费劲,只是要扳倒摄政王,离不开顾川的外祖父。若是能另辟蹊径拿下苏季徵,顾朔当太子最合适。
顾朔跪伏在地:“儿臣无能。”
“为什么不做?”周文帝敛了最后一点温和,“告诉朕,你是怎么想的。”周文帝面无表情道:“你不会真喜欢苏景同那孽障,喜欢到连朕的命令都不听了吧?”
顾朔垂下眼睛。
“朕再问你一次,你到底做不做?”
半个时辰后,顾朔沉默地从广明宫出来。随着顾朔出来的还有一封诏书,让顾朔即刻滚回新州封地,削减三千户食邑,无诏以后不得入京。
皇帝的诏令从广明宫出来,按道理应该直奔郡王府送给顾朔。但诏令拐了个弯送进了尚书令办差的府衙。尚书令看到诏书,瞠瞠目结舌,顾朔一共就三千食邑,全废了,不给钱,还不允许进京,这和流放有什么区别?
因为顾朔好南风,就这般动怒。
尚书令连连摇头,心道周文帝好狠的心,连忙上报摄政王。
苏季徵对着诏令沉思,他心里不愿意把顾朔放回新州去。新州兵马不少,对顾朔又唯命是从,让顾朔去新州无异于给他兵权傍身。但把顾朔留在京城,实在不是个好安排。
这两月苏景同在家看书,茶饭不思,夜间难眠,瘦了一大圈,本来身上就没几两肉,这回更皮包骨。
顾朔还承认了好南风。好不容易苏景同歇了心思,这回又被他勾起来了。
苏景同的性格是喜欢就要得到,死缠烂打绝不放手。顾朔若是不走,离得太近,苏景同怕是要三天两头作妖。
放,还是不放?
烛火亮起,诏书原封不动地送到顾朔府上。
比起顾朔放虎归山,让苏景同和顾朔在一起,更加要命。
顾朔连夜离开京城,向新州而去。他本就没多少东西,满打满算也只装了一辆马车,趁着城门没关,伴着夜色向西而去。
苏景同此刻在庭院中慢悠悠喝着茶,赏着月,等明天顾朔主动上门。
顾朔现在不喜欢他没关系,等他来了,他们会有很多相处时间,他会努力让顾朔喜欢上他的。
他们可以一起看顾朔喜欢的书,听顾朔喜欢的戏,一起下棋,一起骑马,一起射箭,一起走街串巷,他可以抛开一切去过顾朔的生活。
顾朔想念新州,他们可以一起去新州玩。
苏景同靠着摇椅,带着笑意慢慢入睡。
明天会是个好日子。
第33章 回忆-摊牌
顾朔一路往新州去,新州在西北,离边界锦州很近,正常骑马需要走一个月。
往日出行,顾朔多会在车上看书或者回顾总结,今天顾朔书摆在桌上,却一页都看不进去。
他在广明宫的最后半个时辰,以为周文帝要暴怒——周文帝对外展现的昏庸平和平易近人,可内里情绪不稳定控制欲很强,他一而再再而三挑衅周文帝的命令,足以激起周文帝的火气。
他已经做好了再被周文帝砸一次杯子的准备。
但周文帝只是平静地喝完手边的茶水,同他讲起了这些年的不容易。
皇帝做到周文帝这个份上,和傀儡没多少差异。从他手中出去的诏书,要先过了苏季徵的手,才能发出去,苏季徵若是不同意,诏书便作废,不知天下到底谁才是皇帝。
苏季徵野心勃勃,早晚要反,届时整个皇族都要完蛋。他为了延缓苏季徵造反的时间,一直装疯卖傻,任由人评说他昏聩无能,期间种种心酸,不足为外人道也。
他还问顾朔,是不是介怀在他刚满十四时,就把他封郡王扔到新州的事。如果他是普通皇帝,没有掣肘,他会毫不犹豫立顾朔为太子,但他不是,去新州虽然是皇后和大皇子一脉促成的,意图废了他封太子的可能性,但去新州未尝不是个好主意,叫顾朔避开风头,等他们把摄政王府铲除,再接回来。等他大权在握,自然会给顾朔一个好未来。
周文帝说了很多很多,多到顾朔很多话都不记得了。周文帝还拿出一封遗诏,若是他死了,由顾朔继位。
周文帝描述的苏家谋反后的未来,顾朔不是没想过。
苏季徵想控制京城灭了皇族不难,难的是怎么应对后续各地勤王的兵马,各地藩王有反心者不再少数,西北王天高皇帝远想自立,西南王和南部各国纠结,早有反心,东南的闽王略好些,但也在招兵买马,收容被通缉的死囚,东北的庄王没有明确表示,但经常不遵诏令。
苏季徵这些年,便是忙着稳定四方藩王,收拢兵权,平衡局势。现下除了西南王那边还没彻底收回兵权,其他三王都算解决。以苏季徵现在的布局,最多三年就能收尾。
但这也只是乐观估计——苏季徵到底是文人出身,君臣之道从小洗脑,骨子里还有点清高劲儿在,他想兵不血刃发动政变,谋朝篡位在他心里是“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理所应当,但发起战争篡位,让平头百姓卷进他的篡位中来,是万万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