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潥听了这话,一下气不起来:“这是学不学好的问题吗?朕前脚把人罚进教坊司,他后脚就……就这样,是不是在藐视朕?”
顾朻的脸色变了变,刚想张口替赵淩说话,见王太后对他悄悄比划了一个手势,赶紧住嘴。
王太后说道:“水灵就是小孩子脾气,你还跟一个小孩子计较?天寒地冻的,水灵还去钓鱼给你送了一条活蹦乱跳的大红鲤鱼呢。哀家教了他这么多年,也不见他送我这么漂亮的鱼。”
顾潥想着赵淩送给他的年礼,感觉心里稍微平顺了一点:“可他也不能这么不听话!”
王太后冲他摆摆手,让他坐下:“行了。他这也不算是坏了规矩。再说国家大事,跟几个小女子有什么关系?水灵知道轻重的,你看他也没去把米家男丁怎么样。”
顾潥坐下轻哼了一声。
李伴伴知道这件事情算是过了,退下之后,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羊绒护腰,赶紧去教坊司处理。
教坊司那边的情况可比他刚才的三言两语严重得多。
赵淩所料不差,一群米家的政敌就想着要报复在米家女眷身上。
他得知消息已经算是快的,赶到教坊司的时候,一群不讲究的官员竟然翘班出来在教坊司排队。
他当下就掏出纸笔把一群人全给画了下来:“今天这里我全包下了!明天我就让陛下看看你们这群人的嘴脸!再印刷了广而告之!”
官员们也不是吓大的:“你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孩儿,滚一边去!”
“就是,这是陛下的命令,你还能违抗圣旨?”
米家老夫人脖子上有一道红紫的勒痕,被米家其他女眷扶着,哑着嗓子对赵淩劝道:“赵四郎,我们知你是好意,可不能让你为了我们触怒天威。我们命数如此……”
赵淩把她们往边上轻轻一推,口气很差:“别捣乱,边上待着去。今天是我要包你们,哪里有你们说话的份!”
他一口咬定自己就是要包下全部米家女眷。
李公公赶到的时候,两边还在对峙。
但官员们敢跟赵淩一个并没有官身的小孩儿叫嚷,却不敢跟李公公这位陛下跟前的大伴呛声。
对于大虞的大部分官员,想要见皇帝非常难,见李公公也不容易。
很多时候,李公公出面就代表了陛下的意思。
李公公都不用搭理那些官员,对赵淩问道:“赵四郎怎么安排?”
赵淩眼睛眨了一下,算是得到了今天第一个好消息:“送去我庄上,让她们给我跳舞奏乐。”
李公公微微一笑,对教坊丞说道:“听到赵四郎的话了没?还不快去安排?”
教坊丞一个从七品的小官,心跳一直在跑马。
在这里的所有人,他敢得罪哪个?
现在听到李公公的话,他立马有了主心骨,把米家的一干女眷全都送上赵淩安排好的马车。
李公公特意送了他们一程,见车队赶在关城门前出了城,才返身回宫。
车队出了城之后,车速并没有降下来,紧赶慢赶着一路到了福满庄。
两名大夫已经等在了大庄上,赶紧给米家女眷们诊治。
米家女眷们有些松了一口气,有些却还是惶恐不安。
米家老夫人带头给赵淩跪下:“赵四郎好心,我们却不敢连累你……”
赵淩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扶住她:“什么连累不连累的?米奶奶,您看李公公都来了,说明陛下已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没事的。你们就安心在这儿住下。明日我让大嫂过来陪您多说说话,您别多想。”又对米郑氏说道,“嫂嫂安心待产,那里有太子的人帮着。”
那里,指的是米家男丁那里。
他是没和顾朻私下联络过,但小伙伴们的默契不用多说。
米郑氏从头到尾都很镇定,这会儿还能落落大方地微笑:“我知道。水灵是个好孩子。”
“嗨呀。”赵淩被说得不好意思,一蹦三跳地往后面走,“你们先用晚膳,我去瞧瞧屋里头布置好了没。”
米郑氏转身问边上伺候的蒋五娘子:“请问这位嫂子,去何处用膳?”
蒋五娘子躬身道:“夫人们随奴来。时间紧,晚膳简单些,还请不要嫌弃。”
米家女眷们哪里还会嫌弃什么,好几个走路都还腿软,得相互搀扶着才行。
哪怕是米郑氏,也只是故作镇定。
食不知味地吃了一顿饭,蒋五娘子带她们去客院休息:“时间紧急,只来得及收拾出一个小院。夫人姑娘们先歇息,明日再收拾出另外的院子来安置。伺候的奴婢暂且也不够。四郎吩咐了,夫人们有什么缺的,写个清单出来,他去让人准备。”
米郑氏赶紧说道:“赵四郎有心了。我们住这一个院子就好,不用再另外收拾别处。”
哪怕晚上灯火并不特别亮堂,也能看出这个院子颇大,每一间房都比米家在神都的房间要大一些。
刚刚经历了那样的变故,她们现在压根不敢一个人睡。
赵淩随便对付了一口晚膳,正在琢磨明天该怎么办。
他是回去老实被陛下打手板,还是……咦?陛下好像没打过他手板。
算了,大不了被打一顿,养个几天的事情,总比他眼睁睁看着朋友家的女眷被凌辱什么都不做的强。
要不还是先去太后那儿求情吧。
朻朻爹爹有时候还是很可怕的。
哦,对,他得先回家一趟,把大哥大嫂接过来,最好在这儿住几天,双方都能安心一点。
“赵四郎,现在可有空?”
赵淩抬头看去,立马站起来:“嫂子可是缺什么?”
米郑氏已经整理了一下仪容,除了脸色依旧发白,别的倒是没什么:“不是。我想着你现在若是方便,有些事情想托你帮忙。”
赵淩摆手让边上伺候的小厮离开,去守在门口,直接就在餐厅问道:“是米兄那边的事情吗?”
“不是。”米郑氏赶紧否认,在赵淩的示意中坐下,说道,“赵四郎能够救我们母女几人于水火,我们已经感激涕零,不敢再劳烦您去冒险。”
在最危急的时刻,她们当然想过祈求过有人来帮助她们。
她们都有各自的父兄,然而最终站出来的,是一名十四岁的少年,是她丈夫的同窗。
她们并不愿意去连累这么一个真挚的前程似锦的少年人。
赵淩见她说得真诚,也很诚恳地说道:“我也只能做到这些了。后头李公公来了,说明陛下已经默认,只是得委屈嫂嫂你们得待在庄上。”
默认只是默认,不代表可以舞到陛下跟前。
就像学生考试作弊,起码得写个小纸条偷偷藏着看,不能明目张胆把书摊在桌面上照抄,让监考老师装瞎都不能。
米郑氏赶紧点头:“是,这点我们清楚,您放心。”一定不能再给恩人添麻烦,“我夫君早料到会有这一天,准备了一些钱财,如今我们不方便去取,还得劳烦赵四郎帮忙。”
这是应该的,也不算困难。
赵淩认真记下,答应尽快去办好,突然看米郑氏有些好奇,忍不住问道:“嫂子是知道米家的状况,还同米兄成婚的吗?”
米希这个人过于正人君子,以他的了解,应该会去跟未婚妻退婚才是。
提起这个,米郑氏神情倒是轻松了一些:“是。”
“为何?”
“夫君其实来我家……去郑家退过几次亲。我爹为人比较……以诚待人。既然是早就订下的婚事,绝不会因为捕风捉影的揣测退婚。”她习惯性笑了笑,说不上什么情绪,“若是我被退婚了,等待我最好的结果,大概就是给人做继室。与其如此,我还不如搏一搏。”
后妈难当。
许多庶出或者“有瑕疵”的姑娘,被嫁进深宅大院里当继室。
名头好听,说是当家主母,实际呢?
十几岁花一样的年纪,面对一个能当自己父亲甚至祖父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