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儿又焦虑,“我要是考的名次太差, 把我外放到什么穷乡僻壤怎么办?”
总之,他就没焦虑过自己考不上。
赵骅觉得赵缙有这份自信是好事, 曾经在乡试时候遭受到的打击显然已经彻底恢复, 说不定还真能考上……个同进士什么的。
赵辰的心态最平。
他一路过来,虽然没考过头名,但每次都是名列前茅,成绩稳定。
如果上一科考的话, 肯定也能考中, 只是他自己觉得还能再努努力,争取一个更好的名次。
赵淩不太理解赵缙这样的自信,他自己都没这个自信, 实在是身边一群学神,家里赵辰、沈兰他们不能说学问差距多少,但可能是从小接受的教育环境不一样, 他发现自己和别人的思考方式有很大的不一样。
赵淩去问老爹。
赵骅觉得这不是什么问题:“同一句话同一件事,每个人立场不同,关心的方面不同,观察的角度不同,自然就会产生不同的思考,从而得出不同的结论。就说科举这件事情,你学礼表哥考了个秀才就能心满意足。他在泸阳县里,将来当个地主老爷,一个秀才的功名,足够他……”
“横行乡里。”赵淩顺嘴接话。
赵骅立马一巴掌拍到他胳膊上:“是足够他不被人欺压,什么横行乡里?一个秀才哪里够横着走?”顿了顿,他继续话题,“你们兄弟几个的任务就要重一点。赵家从我开始,干的又是这么个活计,若是你们兄弟几个将来在朝堂上站不住,那等我致仕,我们这一支怕是只能‘耕读传家’了。”
赵骅行事再怎么小心,毕竟捞了那么多钱,知情人还是很多的。
人走茶凉,树倒猢狲散。
一朝天子一朝臣。
将来要是赵骅的子孙不能在赵骅致仕前,在朝堂上立住,性命堪忧不一定,但那么多家财,能够保留下来多少就不一定了。
这就是赵辰为什么一定要等一科再考的原因。
科考的名次虽然并不决定仕途的终点,但有一个更好的起点,肯定事半功倍。
赵淩还从来没考虑过这点,眨巴着眼睛看着老父亲。
赵骅看儿子清澈的眼睛里散发出来的光芒:“你……不会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吧?”
“没啊。”赵淩想都不想,“我们家又没什么钱。小时候我记得家里一日两餐,吃的还掺杂粮,也没多少肉,没多少调料,顿顿都得吃难吃的咸菜,冬天吃不上绿叶子,洗澡也好几天洗一次,房间也黑黢黢的不暖和。衣服料子也一般般。别人家身边丫鬟小厮仆妇起码七八个,我们家就大哥院子里有那么多下人。住的地方还很偏又小。现在我们家下房还住得憋屈到不行。”
赵骅下意识开始深呼吸,先挑着最简单的回答:“两个姨娘出了门,等下个月你三哥的屋子修完了,就开始重新修下房。到时候下人们会先搬到你这儿的下房来。你娘这两天应该会跟你说这个事。”
“咦?哦。”新宅这边的下房确实还有一些空间,暂时挤一挤应该问题不大。
至于来福住的小院那边,暂时还是不要安排人过去。
万一请神容易送神难的就不好了。
再说梓萱还在带孩子,人多眼杂的,有个磕碰就不好了。
赵骅又接着解释赵淩的错觉:“一日两餐是正常的,现在多少人家里都一日两餐。也就是一些武将家里,练武消耗大,才会一日三餐,顿顿有肉。掺的杂粮也都是脱壳磨细了的,又不粗糙。你是没吃过真正的粗粮饼子。”
“我吃过。”
赵骅一惊:“什么时候?”
“小时候常妈妈他们会用小厨房烙饼,闻着很香,我吃过一点点。常妈妈说,这还不算是很粗的粗粮饼子。”那口粗粮饼子真的能让他记一辈子。
两辈子头一回体验什么叫拉嗓子。
赵骅松了一口气:“还以为是你住孟家的时候吃的呢。”
“没。孟家嫂子们做麦豆饭。后来我们开始做豆腐,有豆渣,可以做豆渣饼,没那么硬。”赵淩突然想起来,“孟家现在怎么样了?”
赵王氏要编书,远的地方去不了,只能在周边转转。
赵骅当然是陪着一起,想到当年赵淩寄宿学农的孟家,正好路过孟家附近,就打听了过去瞧瞧。
“孟家在集上开了个豆腐店。他们的豆腐花样挺多,镇上都有名气。孟大孟二每天都会往镇上拉两板豆腐,还有各式豆腐干。”
“孟大哥买驴子了?”他还记得孟大哥的梦想就是有一头小毛驴。
赵骅笑笑:“早买了。”
“真好。”赵淩摇头晃脑。
赵骅成功把话题带偏,把小破孩子赶出自己的书房,想着赵淩对生活的要求也不知道是打哪儿来的。
天天洗澡,冬天里吃绿叶菜,还要一日三餐顿顿有肉?
还真别说,现在赵淩真就是这样的。
不仅仅如此,赵淩现在吃的穿的用的,无一样不精细。
连带着,家里面其他人也跟着享福。
可以说,赵淩在这些方面投入的精力,远远比读书要多。
他时常想,赵淩要是能把全部精力都放到读书上面,那状元也不是不敢想。
他在书房里坐了一会儿,感觉脑袋里放空了,又像是想了很多。
赵王氏进来,就看到他什么事情都不干,手上书也没一本,不由得奇怪:“想什么呢?我跟你说赵缙的事情。”
赵骅顿时回神,看到赵王氏还惊讶了一下:“你什么时候进来的?我怎么都没看到?”
赵王氏懒得理他:“有空在这儿想东想西的,还不如来帮忙准备赵缙的婚事。”
“哦,好。”赵骅还是有点回不过神来。
赵王氏看他这幅样子,倒是不着急了,在书房坐下,问:“赵淩那臭小子又跟你说什么了?”
“倒是没说什么。”赵骅说话的速度比平时要慢,显然脑子里还在想别的事情,半晌才走到赵王氏身边,小声问,“你这次有没有给赵淩写考试参考资料?”
赵王氏顿时一愣:“没。哎呀,我都忙忘了。赵淩怎么都不提醒我一下?我得给他写……”
“别。”赵骅摆手,把急得要站起来的赵王氏摁回到椅子上,“我瞧着那小子不太对。”
“怎么不对了?”赵王氏听他这么说,有些不高兴,“你别老是疑神疑鬼的。淩儿除了在吃喝上面用点心思,剩下的就是和那些带毛的在一起。心眼还没家里的驴子多。”
家里的驴子是……不是:“我跟你说说赵淩呢,你别给我把话题带歪了。”
“那你倒是说啊!”忙着呢。赵王氏很不满。
赵骅把事情在自己脑子里过了一遍,越想越觉得是这么一回事,刚想张口,又让守在书房外面的小厮去门口守着,自己把门关上,再回过头来用气声说道:“以前一直听他说要靠脸当探花。不过小子嘴里没一句真的,我是不信他真想当探花。你说,赵淩是不是想考状元?”
赵王氏看他这么郑重,还以为他要说什么事情呢,结果就这?
她眨了一下眼睛:“你才看出来?”
赵骅显然比她还吃惊:“你早知道了?他跟你说过?真这么想?”
“说是没说过。不一直这么想的吗?”赵王氏很不理解他的吃惊,“上次科考,他在一边不也考了?当时他先生们说他进不了前三。我们不是把文章拿回来瞧了瞧,又给先生看了,说是和第二第三相差不大,比第四要强一点。我爹还写信过来,说是要过来帮我们教孩子。”
老丈人的学问是不错的。
别看老丈人当年也就是考了个二甲,但大概是仕途不顺,他在学问方面的研究愈发精深。
上次老丈人带着个夷人来的时候,简单跟他聊了聊,都让他获益匪浅。
赵骅还没表示什么,就听赵王氏继续说道:“我是不让他来。他就是看中了我们家的大书房。等他真来了,肯定天天待在大书房里自己看书,然后叫上里大师兄那样的书呆子一起高谈阔论,肯定没心思教孩子。那老古板,别把我家孩子给教傻了。”又撇嘴小声嘀咕,“现在已经够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