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部其他官员看得都身体后仰,深呼吸一口气。
这可是户部侍郎啊。
赵尚书在的时候,都不会对两位侍郎这么不客气。
现在这位暂代尚书之职的赵侍郎,竟然这么厉害?
“送走”了两位侍郎,赵淩眼神扫向厢房里的神色各异的其他同僚:“诸位要是也有个头疼脑热的,随时可以过来‘请假’。”
啧,别以为离了他们就不行。
他别的人才找不到,找点干户部的人还没有?
他家常二哥的专业能力都胜过这里七八成的人。
称病不上朝,是臣子对待皇帝不满的惯用伎俩。
对付上司也是一样。
不是没人想着跟着一起称病给赵淩施压,但眼瞅着目前这情况,一旦称病怕是再也回不到现在的位置了。
不是所有的人都是出身世家大族,为了身下的位置可以说奋斗了半辈子。
若是真的弄巧成拙,他们前半辈子的付出可以说直接付之东流。
一旦他们直接被撸掉了官职,罗侍郎、薛侍郎能够给他们把位置争取回来吗?
若是争取不回来,他们对于罗侍郎和薛侍郎还有拉拢的价值吗?
甚至于这位赵侍郎会那么轻松地放他们回老家吗?
这位可是年初的时候就主导抄了岑、许、邱三家。
他们的官职有那三位高吗?
尤其是许御史,那是很有希望再进一步成为宰相的人,说没就没了。
就算是世家大族出身的人,他们家族的利益也需要靠各级官员在朝廷的权势来维系。
毕竟今时不同往日,朝廷近些年来的各种武器装备,他们私底下也花了力气去研究,但钱流水一样地花了出去,成果呢?没有。
想到那些武器装备,背后可少不了眼前这位赵侍郎的影子。
皇帝撤了谁的职,都不会撤了赵淩的。
都不是蠢人,官职做到这个位置,还是户部的官员,权衡利弊几乎是一瞬间的事情,赶紧埋头干自己的事情,原先有些偷奸耍滑也不敢了,一个个午休也不要了,抓紧时间埋头苦干,并且自觉加班到天色昏暗了再走。
赵淩表示很满意,至于弹劾他欺压同僚什么的,他不在乎。
顾恒也不在乎。
他没时间在乎。
顾朻还问他:“跟着你赵先生学得怎么样?”
他以前也被赵淩抓壮丁到户部干过活,当时并没能处理好方方面面的事情,现在儿子怎么样?
顾恒累得顾不上礼仪,无意识地像小时候那样往他爹腿上一坐,瘫好,一言不发。
余姝看得哭笑不得:“要不要娘抱抱?”
“娘~”少年郎叫得柔肠百转的,像还是个被爹娘捧在手心里的小宝宝。
顾朻还下意识拍了拍儿子的后背:“户部现在乱成这样了?”
顾恒被老爹拍了两下,回过神来,爬起来坐到自己母亲身边,挨着往肩膀上靠:“没。先生一下就管好了,就是之前留下的活多。感觉罗侍郎和薛侍郎在不在,好像也没差。儿臣想不明白。按理说罗、薛二人都已经是侍郎了,能力肯定不差,怎么会闹成这样?”
顾朻就跟他分析:“原先他们上头有赵尚书压着,现在赵尚书不在,你说他们会不会对尚书的位置有想法?”
赵骅要丁忧三年,空出来的户部尚书的位置,谁会没想法?
罗侍郎经验丰富资历深厚,薛侍郎相对年轻家世好。
两人谁也不服谁,都想争一争户部尚书的位置。
这倒也不算什么错,是人之常情。
错就错在他们争的方法错了,不想着好好表现展示自己的能力,反倒是拉帮结派。
位置还没抢到手呢,好处倒是先许了出去,捅出了一堆娄子还装病不上朝。
怎么?
还是他这个皇帝做错了?
余姝好奇:“那罗侍郎和薛侍郎怎么处理?一直让他们‘病’着?”
顾朻问顾恒:“稳稳打算怎么办?”
“革职不至于,马上就是大考,贬谪吧。”犯了错就得处罚。
顾朻继续问:“贬谪到哪里呢?”
顾恒几乎没怎么想:“让他们一个去宁州、一个去吴州。哈哈哈,到时候他们两继续斗,看谁建设得好,谁的能力强。”
“那这两位贬谪了,户部侍郎的位置交给谁?”
顾恒回忆适合户部侍郎的大臣,提了几个名字,见顾朻不置可否,就跟余姝告状:“娘,你看爹!故作高深,也不说我说得对还是错。”
顾朻听一口一个爹娘的,也不去纠正他得叫父皇母后。
顾恒几乎从小就是他们夫妻亲力亲为带大的,跟他们相当亲近,有一段时间还跟着他们住在宁吴,往外面跑的时间也不少,私底下相处倒是和普通家庭没什么不同。
“你自己好好去想,想不明白的再去问你先生。”顾朻没有给顾恒解惑的意思。
顾恒小声抱怨:“我都能给您分忧了,您还给我布置功课。”
顾恒想了一晚上,想明白了一些,也有很多想不明白的,第二天去问赵淩。
赵淩下班就把他带回家,才详细解释:“罗侍郎和薛侍郎肯定是要被贬的。只不过宁州和吴州的形势不错,如今的宁州、吴州两地的知府都干得很好,熟知当地情况。对于宁州和吴州这样收复了没几年的地方,最重要的是保持稳定。罗、薛二人身居高位多年,自视甚高,不会按照前任的方针政策去走。”
顾恒“嗯”了一声,继续听赵淩给他分析。
赵淩拿出一张简易的大虞舆图挂到墙上:“现在整个大虞哪里缺人?”
顾恒作为太子,对整个大虞的情况都有了解,只是有些方面了解得详细一些,有些方面了解得比较简略。
他扫了一眼舆图,指了指大虞的西南角:“黑龙州、文州、南龙州。”又指了指北部,“靖州……和章州。”
说最后一个章州的时候,他的语气有些迟疑,看了看赵淩,乖乖坐好。
赵淩拿着紫竹做的教鞭往他面前的课桌上轻点:“章州就章州了,你是太子,没什么不能说的。”
章州并不缺人,缺的是顾家的钉子。
现在章州的最大势力是姜家,就是窦荣母亲和皇太后出身的姜家。
在章州的姜家,就跟在凉州的窦家一样。
当然,曾经的姜家也和曾经的窦家一样,都是顾家的刀子。
只是时过境迁,如今的姜家和窦家在当地太过树大根深,如同曾经的米家在朝堂的影响力一样。
现在米家已经逐渐从一个文官家族转变为武官家族,他们想要在凉州站稳脚跟,必须依赖于朝廷的支持。
若是继续放任凉州以一种相对独立的方式并且一家独大地发展,对朝廷非常危险。
凉州有大虞最大的养马地,有铁矿、煤矿,通往神都的道路几乎一马平川,没有任何可以称得上天堑的阻隔。
章州也差不多,距离神都还更近。
只是章州和神都之间有一片不小的山陵阻隔。
赵淩曾经军训的京畿的军营,以及研究蒸汽船的秘密军营、皇陵等拥有大量驻军的地方,都位于章州和神都之间。
窦家如今摆出的姿态是慢慢分散自己的势力,并且适当转移自己家的人口分布,甚至迁徙一部分到大虞斜对角的宁吴去发展。
姜家怎么个态度,还不清楚。
当然,姜家的问题并不迫切,如今皇位上坐着的是姜家的外孙。
但,不是顾恒的外家。
所以章州的问题,最好是在顾朻在位期间解决。
顾恒站起来,走到舆图前:“罗侍郎和薛侍郎能力不差,放到章州去……罗侍郎怕是不行。薛家有势力,但是影响不到章州。”他的视线落回到南方,“章州暂时不急,先安排去南龙州和文州。南龙州多少年没出进士了,得让朝廷派遣人去增进教化。”
赵淩用教鞭指了指奉州和西州:“这次去黑龙州,顺路去了西州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