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善淩没有回答他,只是在许久之后抬眼看他的一瞬间泪水从眼中滑落,眼中似有千万种情绪交杂,却一句也不能宣之于口。
“……”
将灵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止不住心中的颤栗,想伸手去顺势将他揽入怀中,可在这一刻却不知为何竟反倒浑身都动弹不了分毫。
他张了张口,已到了嗓子眼儿的话呼之欲出,却在下一刻惊醒。
如果再一次地求谢善淩与自己抛弃一切远走高飞却再一次地被谢善淩抛弃,怎么办?
*
将灵很快拿来了解药,谢善淩反倒怔了怔,反应过来后伸手就要去拿,将灵却故意将手往回一收,让他扑个空。
谢善淩忧郁地看他,不骂他,也不抱怨,了无生机的模样令将灵无趣起来,就没了心思逗他,撇撇嘴给他。
谢善淩低头看了看,欲言又止。
“都拿解药给你了,没必要从中做手脚。”将灵的语气相当轻松和气,并无被怀疑的恼怒。
自从他确认是谢善淩亲自给顾裕帧下的毒,心情一直都很愉悦。
作者有话要说:
顾裕帧:@顾裕骐,你能不能跟点体面人合作?就不觉得寒碜吗?(忍无可忍)
顾裕骐已读不回。
第100章
顾裕帧在服下解药后的第三天终于醒过来。毫无悬念地, 他成了一个傻子。
在谢家人忧心忡忡的目光中,在将灵玩味的神情里,谢善淩看起来很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他只是淡淡地问太医:“有可能恢复吗?”
太医无措地下意识看向将灵,将灵双手抱胸, 倒没幸灾乐祸, 但也许只是没表现出来在这时候雪上加霜, 他正儿八经地回答说:“不一定,倘若精心好养着, 有可能。”
谢善淩看他一眼,这一眼看不出喜怒, 淡得像已经下了两个月的雨。
然后谢善淩收回目光,似是自嘲地一笑, 用手温柔抚摸顾望笙的脸。许久顾望笙才反应过来似的,动作缓慢地转头,目光呆滞落在他脸上, 没有心疼,只有空洞。
谢善淩看了一会儿,再忍不住, 一把抱住他, 克制地哽咽。
*
顾裕帧醒来变傻子,对顾裕骐而言说不清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但总之当将灵又一次深夜造访时,顾裕骐觉得这更倾向于是坏消息。
圆窗外是高悬的月亮,屋内塌靠着窗,将灵半躺在上面看着微微咕噜冒泡的酒暖,时候差不多就伸手拿起来给自己也给顾裕骐倒了一杯。
他将酒壶放回酒暖里温着, 举起酒杯朝对面冷漠的顾裕骐笑道:“敬你大哥。”
顾裕骐没喝, 将灵并不在意, 自顾自喝下,扭头仰着脸赏月。
有这死出是因为顾裕帧醒后谢善淩就比较强硬激烈地抗拒将灵夜探香闺了,毕竟一旁的顾裕帧是闭着眼睛躺着,还是睁着眼睛看着,确实给人观感很不一样。
将灵倒并没动气,他如今自信得很,对顾裕骐说现在多事,暂且不管谢善淩那也好,反正等谢善淩照顾傻子久了会厌倦,届时他再小意温柔地趁虚而入。
那你倒是别来骚扰我……
顾裕骐委婉建议:“要不你坐谢善淩屋顶上去赏月喝酒。”
“若他知道了会很烦我。”将灵说。
“本王现在就很烦你。”顾裕骐说。
将灵偏过脸来冲他笑笑:“无人在意。”
“……”
仔细想想也确实是无人在意,包括待自己淡淡的婉柔。
先前种种的事伤她太深,虽然她答应了嫁过来,平时依旧娴静温柔,举止亲密些会脸红羞涩,却再不似从前多情。
顾裕骐在繁忙的政事之余挑灯研习佛偈,主动找她清谈,她却都爱答不理地推说谈不出来。
他若显得过于殷切求谈,她就会烦不胜烦地隐忍地说“王爷诸事繁忙,不必特意相陪”这种话来下逐客令。
这一想,顾裕骐也拿起了酒杯一饮而尽。
两人静静地喝完了一壶酒,将灵忽的问:“我们的秦王殿下最近如何?”
“风云变幻,正待化龙。”楚王殿下掀唇冷笑道。
将灵一笑:“他自然会春风得意,当初为了秦王这一封号争闹出一堆事来,最后还是落到他的头上。”
前些时日顾裕泽南下剿匪,与白龙匪军几个来回有输有赢,虽然战况胶着,但对比从前,皇帝已经颇为满意,面对捷报频频叫好,甚至还在一众四皇子系朝臣的起哄下封了顾裕泽做秦王。
顾裕骐淡道:“当初你假死,张固帮你蒙混脱身,顾裕泽终究还是查了出来。他没急于声张,暗中观察,当张固和宋淮安那边传送消息时抓了个正着,以战时叛罪处死了。”
“可惜。”将灵的脸上却看不出多少惋惜之色。
酒壶里还剩几滴,他倒在桌面上,用手指划拉画了几下。
“白龙匪军的意图很明确就是直驱北上打入京城,接下来只要他们跨过青枫山、炎云岗和飞瀑峡、水城这几处依仗地势地貌易守难攻之处,再往后就很好打了,届时就算豲戎军相助,恐怕也不乐观。”将灵说道。
顾裕骐冷漠道:“那也要他们打得下来。秦青如今成了傻子,宋淮安心肺中过毒箭迟迟未好,近来反复发作,几次告危。恐怕现在也很乱。就让顾裕泽再拖拖他们,拖到炎云岗就都没有了利用价值,在飞瀑峡一并送去见阎王。”
飞瀑峡顾名思义,处在绵延数里的悬崖峭壁之中,水流湍急,大小瀑布密集,很难行军。
宋淮安不必说,若顾裕泽在这里出个什么“意外”,是很顺理成章的事,就算明知和顾裕骐脱不了干系,也拿不住把柄。
将灵摇头:“秦青变傻子是我亲眼所见,这个不必存疑,可宋淮安狡猾多变,他几次告危时都只有亲信在身边,不许别人靠近,何况也可以装。”
顾裕骐却道:“不必管他是装的还是真的,打就是了。”
“倒也是。”将灵笑道,“顾裕泽一死,你封太子,蔺家军必反,豲戎军便可以协同镇乱为由进入大梁。”他意味深长道,“否则等咱们这位英明谨慎的皇上和他那神秘的国师算出豲戎军能入梁的日子,可就远了。”
“他终究还是有些防备,这是人之常情,你不必为此介怀。而且他做事一向反复。”深受其害多年的顾裕骐说。
将灵挑起眼尾看他,调侃道:“你早点登基吧楚王殿下,和你打交道比跟那个死老头子舒服多了。”
顾裕骐冷冷道:“我把浔阳以南都划给你,你当然更乐意和我打交道。”
“别说得这么委屈啊,豲戎若半点好处都没有,掺和你们大梁的这些破事儿干什么?”将灵笑道,“而且浔阳以南真正属于大梁的地界也没多少,还得靠我们豲戎将来立稳脚跟后自行去打下那些南疆小国,还都是些瘴气弥漫穷山恶水的地方。”
顾裕骐道:“那也比现如今豲戎的地界富饶。”
将灵叹了一声气:“确实。前日王城附近又发生了沙暴……城底的暗河主流早些年改道,只余下支流,这几年支流的出水口自然萎缩,恐怕十年内会枯竭。”
他又叹了两声,转头又望向天上的明月不再言语。
将来谢善淩必定会为此大怒,但他也是别无他法。
第101章
飞瀑峡一役中, 秦王与匪将秦青苦战,不幸双双坠落急流,沿岸打捞数日,只寻得些许铠甲残骸与身上信物, 其余无果!
“泽儿!!!”
当着众臣的面, 皇帝嘶声泪吼, 捶胸顿足,极为痛苦地大哭一顿, 最终昏厥过去,引来一阵骚乱。
待骚乱过后, 皇帝已被安顿回寝宫歇息,楚王在殿中镇守, 客气地请守了大半夜的臣子们回家休息。
大臣们面面相觑。他们皆是饱读史书之人,此等场景,实在是眼熟……
然而皇帝早已将皇城内外的守卫大权交给了楚王……虽最近看似对秦王又器重起来, 不论如何,秦王下落不明,那样的情况下已死的可能性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