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善淩摸摸鼻子,目光移到别处,镇定道:“若非如此,又怎能真在那一下将他唬住。虽然后来我翻脸砍断他脚筋,但……”
谢善淩自己也有点说不下去了,轻轻咳嗽了一声。
“戏都唱到那儿了,我当时没说自己是装的,顺势作出因爱生恨才越发要置他于死地的样子。也许他真信到了现在……虽然他确实不是断袖,却难免对我生出些复杂想法。”
“别说他,我现在都要对你生出些复杂想法了!”顾望笙嘴角抽搐,原本就上火的牙龈更疼了,语无伦次道,“谢、善、淩、你你可真是……好好好……你好……你好……”
“大丈夫行事,不拘小节。”谢丈夫幽幽道。
“都说了你给我拘点吧!!”
谢善淩不语,只低着头收拾桌上刚被顾望笙剥下来的荔枝壳。
顾望笙盯着他修长细腻的手指,粗声粗气道:“搁着吧,叫那些眼线来收,你难道还心疼他们干多了活儿?”
谢善淩这才轻声说:“我收拾了拿去给你熬水喝试试。昨日问了鲜果铺的人,说这样能降火。”
“……”顾望笙欲言又止,半晌,戳戳他手腕,语气已经软了下来,刚刚是命令,此刻是央求,是语重心长,“毕竟是成了家的人了,你稍微拘一拘……除了这个和苦肉计,还有三十四计呢,难道就不够你使吗……”
“有用就好”在谢善淩喉咙里打转儿,看着正在用美人计的顾望笙,他最终还是没将这四个字说出口,搪塞道:“嗯嗯听见了听见了。”
一听就又是敷衍,顾美人闷闷不乐地继续戳。
直到谢善淩被戳烦了,抬手朝顾望笙胳膊上啪啪啪啪地打了好几下。
*
谢善淩低头给自己续杯茶的工夫,一抬眼,不速之客已经拉开桌对面的椅子坐了下来。
他皱起眉头,嫌恶地放下茶杯就要离开。
“我今日不是来和你吵架的。”宁蔚平静道,“关于江锐的性命,你想不想谈?”
谢善淩一刻没有犹豫,拿起刚刚倒的茶水就朝宁蔚脸上泼去。
宁蔚急忙躲了下,茶水没泼到他脸上,但还是淋湿了他的半边肩头。
他皱眉不悦,威胁道:“看来你不在乎江锐的命?”
他和谢善淩讲事,谢善淩却与他胡搅蛮缠地讲情:“我不想再见到你!”
宁蔚沉默起来,半晌轻叹一声。
对于谢善淩曾经那番突兀莫名的告白,他不敢全信,因为太不可置信,又是在那样的情况下。
可也正因是在那样的情况下,谢善淩崩溃的模样不似作伪……
这令他对谢善淩的心绪有些复杂。
“你先坐下冷静,我真是与你来谈和的。”宁蔚说。
谢善淩依然站着,冷脸道:“我与你、与顾裕泽,皆无和可谈。”
可他嘴里说着狠话,却终究没走。
宁蔚心中得意一笑,知他终究还是放不下江锐的性命,这些时日熬鹰似的熬他,到底将他熬动摇了。
降服谢善淩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即便仍在过程之中,也是趣味无穷。
作者有话要说:
周起渝:@易悬,你应该挺能共情这个宁蔚吧,崇拜的大哥的男人却不爱大哥而是爱你们这种走狗什么的,背地里一想就能变态地爽翻天吧?(纯恶意)
易悬:……
第59章
“你背弃四殿下, 殿下并不与你计较,即便你与大皇子……”宁蔚的声音冷了冷,“只要你肯回心转意,殿下的身边仍有你的位子。”
谢善淩冷笑:“求人就要有求人的姿态, 你却居高临下说得好像我求你们似的。”
宁蔚知他性情骄傲, 忍了忍, 正要继续劝说,话还未出口就被打断。
“我已和大殿下成亲, 不会背弃于他。”谢善淩突然心平气和起来,他看着宁蔚的眼睛, 比起发怒或威胁,更像冷静下来的和谈, “你们也最好不要动他。”
宁蔚想了想,也放缓了语气:“你也知四殿下对你有多纵容,只要大皇子不碍他的大业, 看在你的份上……否则他哪有今日的风光。若你实在要和大皇子在一起,四殿下也并非巧取豪夺的人。只不过我看大皇子和三皇子真是越走越近。”
谢善淩又不耐烦了:“以我和顾裕泽的关系,顾裕帧不投靠三皇子, 难道投靠顾裕泽吗?而且这回有他的周旋, 你们攻打黔阳的后方供需才顺利,这有多难得你心里没数?二皇子就是死在这上面!”
这话倒不虚。宁蔚一时没说话。
“大殿下根本没有野心,他只想和我厮守过日!是二皇子生前再三刁难,他不得不择靠山以求自保。”
谢善淩道,“唐献仪和潘家事后,我早就心灰意冷, 对你们那些事情厌恶至极!若非自幼家人为保我性命定下与大殿下的婚约, 我对他有愧, 又怎会再蹚入这趟浑水?”
谢善淩越说越快,似是发泄,最终归于沉寂。
包间内安静了好一阵。
终于,谢善淩低声道:“我改变不了什么,也不想再去改变什么。如今我只想护家人好友的平安。”
“你告诉顾裕泽,我可以保证说服江锐不再追查军械盗卖一事,就当从未发生。可若你们执意对江锐动手,我一定不惜代价让你们悔不当初。”
他冰冷的视线盯着宁蔚,半晌,转身离去。
宁蔚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视线当中,良久,轻笑一声,露出胜券在握的傲慢之色。
——谢善淩已经不是铁板一块。
*
当晚谢善淩便在下榻的别庄收到了宁蔚叫人送来的一支带叶子的合欢花。
顾望笙低头擦拭刚从谢善淩那抢回来的母后的玉佩,给它涂油精心保养。
谢善淩站一旁看着玉佩。
顾望笙说这玉佩是送给他专一的未婚妻善菱的,不是给到处留情的大骗子的。
拥有夫君谢善淩的同时还拥有未婚妻善菱,你自己可真专一啊。谢善淩不由暗道。
罢了,权当让让单纯的小未婚夫。
谢善淩便大度而缓慢地解释:“合欢花又名夜合花,它的叶子夜晚合拢,故而引申出握手言和的意思。他的意思就是不会对江锐动手。”
顾望笙无理取闹:“那他怎么不把他手砍下来送过来呢?”
太无理取闹了,谢善淩无从哄起,只好祸水东引:“这得问你的老相好宋淮安,怎么没在战场上为你除掉这个心腹大患。”
顾望笙正要反驳,仔细一想,觉得也是!
自己在京城辛辛苦苦出卖色相哄难哄得很的临江仙,为此身心受创,宋淮安做了什么?自己夙兴夜寐的时候,宋淮安在做什么?!
*
三皇子嫌水路晕船而且无趣,坚持走陆路。
他走陆路,一路排场可谓浩大,最苦的是前面一段路的郡县官员,刚孝敬了大皇子及大皇子身后的三皇子,谁料没多久三皇子自己来了!
小鬼都孝敬了,真佛不奉承那是肯定不行的。只好咬咬牙把地皮再刮刮。
陈贤直气得骂了一路!
当然,他只是直,不是傻,骂也讲究分寸,往好听了说就是进谏劝谏。但是话又说回来了,话也不会很好听。
出发前皇帝细细叮嘱了蠢货儿子一通,三皇子不得不忍耐陈贤直,反正左耳进右耳出,偶尔逼急了就催催行程做个样子糊弄,然后继续吃喝玩乐。
寻常宽松些半个月也能走完的路程,愣是走了一个多月,这还是陈贤直疯狂给皇帝送八百里加急告状的成果。
到达浔阳城门下的一刻,陈贤直和三皇子相看两厌,互相一瞥,不约而同翻个白眼转过头去,心里狂骂对方并且感慨自己终于得以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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浔阳城虽暗地里实则归顺于顾裕泽,面上却是三皇子一派的拥趸,因而此次三皇子不远千里大驾光临,必是要夹道欢迎,极尽奢华招待之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