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是给阁主治伤了不错,只是……本王可没说,阁主这条腿还能保住啊。”李景辞手上力道缓缓加重,掐的明渊阁主惨白如雪的脸颊印出两道重重的指痕。
谢烨的嘴唇因为惊怒而微微发着抖,他被李景辞强迫着抬起下颌,朱色薄唇微张,两颊剧痛的说不出话来,只能呜咽着瞪着李景辞。
李景辞慢斯条理的从怀中掏出手帕,揉成一团,粗暴的塞进了塌上人的嘴里。
谢烨少年时是风光无限的正派首徒,青年时武功高强,是江湖上闻风丧胆的明渊阁阁主,这辈子何曾被人这样对待过,拖着一条断腿,被人用粗糙的布团堵着嘴锁在床上。
他猛然偏过头去,不愿意再同李景辞对视一眼。
然而眼尾一抹鲜明的嫣红还是出卖了他,他不盈一握的身形屈辱的颤抖着,眼眶泛红,却拼命隐忍着不让自己掉下泪来。
李景辞松开钳制他下颌的手,轻声道:“阁主下半辈子,怕是要终日在床榻上度过了。”
“本王记得阁主自小习武,这下盘功夫最是稳固凌厉,可惜了。”
谢烨那双明若琉璃的漂亮瞳孔骤然放大,他剧烈挣扎起来,腕上的锁链却固若金汤,将他牢牢束缚在床榻上。
“估摸着时间,眼下镇痛药的效果也快要到了,阁主没有内力护体,就且慢慢的在断腿的痛楚里,熬过这长夜罢。”
李景辞的手指拂过他面如金纸的脸庞,然后起身出门,命小厮将房门看好了,明日一早来同他汇报。
小厮忙不迭的应了,回身进屋关好门,风中烛台摇曳,然而屋中那明渊阁主却再没有发出一声动静。
小厮战战兢兢的守了一夜,生怕殿下的要犯躺着躺着就没气了,于是他时不时的就挪过去,掀开帘子看他一眼。
他前几次去瞅谢烨的时候,那人都紧闭着眼,头虚软无力的偏在一旁,眉心紧锁,唇色苍白。
额头冷汗淋漓,人也不知道是痛晕过去了,还是睡着了。
只是这人长的实在是前所未见的惹眼昳丽,小厮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分明是个男人,却生的雪肤乌发,双手被高高举起,缚在床头,腕骨精巧秀长,一丝血痕沿着手臂蜿蜒而下,衬出几分奇异的艳色来。
他的眉眼生的冷峻而秀丽,若是睁开眼睛,不晓得是幅什么光景。
小厮一个恍神,却见榻上的阶下囚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正茫然而飘忽的朝他这边望来。
他形状优美的眼角处尚带着泪水残存的红意,大概是夜里痛的太狠了,他的眼神并不如他的长相一般凌厉俊秀,反而泪光闪烁,带着几分萎靡和无助。
小厮心里不知道怎么的,忽的仿佛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他下意识的想伸手去擦谢烨脸庞上的泪痕,但又很快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这岂不是冒犯了贵人?
不对啊,此人乃二殿下恨之入骨的阶下囚,哪里算得什么贵人,更何谈冒犯。
话虽这么说,小厮心里却还是犹豫不决,最终还是收回了手。
罢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不料谢烨刚好在此时轻轻的咳嗽了两声,他被李景辞用布团堵住了嘴,声音闷在肺腔里出不来,他眉心微蹙,声音隐忍,沉闷,而又无端的招人怜惜。
小厮情不自禁探过身去,战战兢兢的问那囚犯:“你……”
“要喝水么?”
谢烨轻轻眨了下眼睛。
小厮心下了然,他伸出手,小心翼翼的取了那人口中布团,又将自己壶中的水递到谢烨嘴边。
谢烨尽力支撑着身子,喝了几口水,这一点动作就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多谢……”他虚弱的笑笑:“谢某若有来世,必报今日滴水之恩。”
那人笑起来的模样柔和而温暖,那小厮诚惶诚恐的低下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若是大人喝完了,还请大人将布团塞上吧,小的害怕明日殿下怪罪。”
谢烨点了点头,轻微昂起下巴,冲他温和道:“塞进来吧,多谢。”
小厮将布团揉好,重新放入他的口中,动作比李景辞柔和的多。
一夜无事,风中烛火微晃,床帐缦纱间阴影闪烁。
第6章
李景辞次日处理完大部分公务,快到下午时,才有时间到关押谢烨的屋前晃一圈。
奉命看管的小厮正撑着脑袋打瞌睡,见李景辞来便慌忙起身,恭恭敬敬的给他开了门。
李景辞进屋后扫了一眼周围,桌上烛台已经冷却,四下寂静清冷,毫无一丝人气。
“他昨夜怎样,有什么异动么?”李景辞问。
“回殿下,昨夜小奴未曾听到声响,里边的人十分安静。”小厮低眉顺目的回答。
李景辞微微蹙起眉头。
抽筋剔骨,鞭刑加身,何其剧烈的断腿之痛,谢烨昨天一整晚竟是一声都没吭?
李景辞上前掀开床帘,只见谢烨仰躺在榻上,还维持着被束缚的姿势,衣衫被褥尽数被汗水濡湿了,鬓角碎发凌乱狼狈,眼下乌青一片,显然是痛了一夜,挣扎的苦不堪言,此时已经是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了。
李景辞伸手将布团从他口中取下来,蹭了一手的血,他这才发现谢烨嘴唇殷红,血水从唇角蜿蜒而下,竟是用牙生生将口中软肉给咬破了,就为了不向他示弱,硬是一整晚都没呻吟一声。
此等痛楚若是换了旁人,早就痛的哭爹喊娘了。
李景辞倒是不至于对他升起敬佩之心,只觉得这人平日里看着一副吊儿郎当唯我独尊的模样,没想到沦为阶下囚后竟倔强的这样可笑,死到临头了,还不忘咬着牙维持平日里倨傲的姿态。
谢烨骤然被松开口中桎梏,肺中涌进大量空气,一紧一缓间他犹如案板上的鱼肉,重重呛咳起来,血沫涌到唇边,沿着苍白的下颌淌到床榻上。
他双手被缚,连伸手擦一下的动作都做不到,过了好半晌,谢烨才勉强止住咳嗽,气息虚弱的冲李景辞笑笑。
“抱歉啊殿下,弄脏了你的床榻。”
李景辞立在床前,这时候倒没说什么,他挽起宽大的袍袖俯下身,用拇指轻轻一揩那人嘴边的血迹,眼底神色意味不明。
谢烨抬着头任由他摆弄,嘴角血水被蹭到脸颊旁也浑然不在意,昨夜将下唇咬的太狠,口中鲜血止也止不住,刚一擦去,就又有新的血水如注涌出。
他这幅嘴角含血,眼底噙泪,衣衫单薄,受困于人的模样着实让人移不开眼睛。
“殿下,你若是不想今后摆个人彘放在府中,还是将我放开的好。”谢烨喘息着动了动手腕,哗啦啦的锁链响动声音清脆,穿进李景辞的耳中。
“手要断了。”谢烨仰起头看他,轻声道,语气中带了一丝不宜察觉的哀求。
李景辞面无表情的俯身,从怀中取出钥匙,打开了他手腕上的禁锢。
谢烨闭上眼睛,痛苦的松开了眉心,缓缓收回手,颤巍巍的将手腕收回被子中。
李景辞却不让他如愿,一把将他手腕攥在掌心里,强硬的拽出来,力道大的惊人,痛的谢烨登时一声惊喘,眼泪夺眶而出:“你……”
那如雪皓腕上横亘着一道又深又重的血色勒痕,和原先的鞭伤重合在一起,已经泛起了青紫色,看起来惨不忍睹。
谢烨连喘带忍的被李景辞攥在手里,他浑身是伤,反抗不得,李景辞恰好又握着他疼到麻木失血的手腕上,谢烨下意识翻起一掌,不偏不倚砸到李景辞半边脸颊上。
李景辞意外的没有躲开,谢烨力道太虚弱了,对他根本构不成什么伤害,他毫不在意的用舌头顶了顶脸颊,专注的盯着对方的嘴唇,忽然开口道:“昨晚有人给你喂水了。”
谢烨动作一滞,神情难得惊惶起来,嘴上却仍强撑道:“没有。”
李景辞再次伸出手去触碰他的嘴角,被谢烨猛然偏头避开。
他不急不忙的将那人的下颌扳过来,食指摩挲过明渊阁主的嘴唇:“是有人给你喂了水,若唇上只是血痂,阁主此时该早就说不出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