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辞察觉出不对,猛然回神向自己身下看去,脸色瞬间红成了一片,只得匆匆转身离开,朝着后山解决去了。
他终究没敢更近一步的冒犯,毕竟以谢烨的武功,若是想弄死他,比捏死只蚂蚁还简单。
谢烨毫无知觉的在床上翻过身,嘴里喃喃着说了句什么,若是李景辞还留在这里,他就能听到了。
可惜李景辞走了,自然也就没能听到他接下来的话。
“小裴,我头疼……”明渊阁主蜷缩在被子里,声音很小的嘀咕道。
春光一泄,转眼数个春秋已过。
青年李景辞跪在地上,怔怔的望着父亲,最终还是回答了:“……是,陛下,我喜欢他。”
李彧古怪的笑了一下,问了一个犀利的问题。
“那朕命人将他凌迟处死,你心里可还记恨朕?”
李景辞被囚禁的最初几个月完全没有人帮他传递外来消息,谢烨被行刑那日,李彧却专程派人来支会了他一声,告诉他谢烨明日将被处死的消息。
李景辞大病一场,却仍然坚持没表露出太过歇斯底里的悲伤,李彧左右从他的反应里挑不出他的错误,自然也没有理由以此问罪于他。
“草民,不敢。”李景辞谨慎的回答道。
“那你可知,他最后没死成,被人劫走的事情。”李彧继续问道。
李景辞肉眼可见的慌了:“陛下明鉴!此事与我毫无干系,我——”
“有没有干系你自己心里清楚。”李彧冷冷的打断他。
“一个你,一个裴玄铭,朕也不知道他到底给你们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们一个两个的往他身上扑,完全不顾及自己身家性命。”
“那肯定是裴玄铭!儿子如今废人之身!哪来的本事从陛下手中劫人!”
“朕不是傻子。”李彧平静道。
“之所以顺着尚书的意思杀江昭,也是为了削去裴玄铭一臂罢了,他俩当着以为,他们之间那点真实的交情瞒得过朕的眼睛。”
李景辞后背上再次冒出了一身冷汗。
“我绝非要与陛下作对,实在是明渊阁时,谢烨照拂我良多,我……”
李彧听到这里,已经挥手将他剩下的话打断了。
“好了,冥顽不灵的东西,来人带他回去罢。”李彧厌烦的道。
“那姓谢的从小看朕不顺眼,数次在师父面前试图挫朕的脸面,都被师父挡了回去。”
“谢烨此人,不过是长了张漂亮的脸,武功稍强了些,就总觉得能将朕比过去。”李彧神色冷淡,似乎陷入了悠远而不悦的回忆里。
“我倒要看看,他何时才能意识到这个世上总有一些人,是天命所选之子。”
两侧侍卫将李景辞带了下去,满殿上就只剩下了李彧和身边随侍的大太监了。
“陛下,二皇子只是一时被歹人迷惑了心智,可那毕竟是您亲生的孩子。”大太监劝道:“要不,就恢复了他的位子,给他打发到偏远去,也省得陛下看着厌烦。”
李彧的太阳穴仍然隐隐作痛,几名宫女立在他身后,轻轻的给他按着头。
“再说罢,给裴玄铭传旨的人怎么还没回来,动作如此之慢。”
大太监心里一惊,对啊,按理说这个时候,裴玄铭应该早接到圣旨,赶往京城了啊,怎么迟迟不见踪影,连个报信的人都没有。
李彧沉默许久。
大太监在旁边轻声道:“陛下,老奴以为,裴玄铭比江昭棘手的多。”
“此人绝没有江昭那般听话,若是他起了异心,陛下就该早做打算了。”
一个十分不好的念头同时在大太监和李彧的心里升了起来。
李彧从龙榻上站起身,简短的朝他吩咐道:“传我命令,宣中军返京护驾,收回裴玄铭西北驻军兵权,再另派人赴任。”
裴玄铭已经到了北疆。
战况比他想象的还要严峻,裘玑轻骑直捣北疆大营,在数个粮仓依次放火,放完就跑,姿态十分嚣张。
北疆士兵乱成一团,在战场上四下奔逃,昔日大营火海一片,最外围的士兵单手持盾,将大营进攻口做围墙,拼死守着不让他们进来。
北疆大营最开始占了个天堑一般的好地方,两道峰峦中夹着唯一能攻进来的谷口,奈何此时实在已经到了溃败的边缘。
裘玑的大军从山峦那头绕了一整个大圈,从斜后方试图攻破,前后夹击,应对不暇。
千夫长带领为数不多的弓箭手往高处爬,试图尽最后一点努力护住大营,纵使护不住战死也好,绝不沦为裘玑的俘虏。
其实山峦半腰是个很适合弓弩手发挥的地方,只可惜他们所剩箭矢不多了。
每个人都抱着同归于尽的想法向上攀爬。
行到半山腰处时,周遭风沙逐渐止息,视野也开阔了起来,数个弓弩手搭弓从最上一射而下,正中为首将领的前胸。
那人捂胸一晃,目光朝这边看过来,随即从坚实的甲胄上将箭身一拔,挑衅的朝他们笑了笑。
千夫长暗骂一声该死,这么远的距离根本射不穿这帮蛮族人。
他的目光紧紧盯着裘玑的方位,余光忽然一闪,只见远处大片大片的尘土飞扬,朝战场的中心方向奔袭过来。
为首那人甚是眼熟。
“裴将军来了!”
“老大是裴将军!西北援兵到了!”
身旁手下喜极而泣,千夫长只觉周身重重一泄,被巨大的脱力感拖拽着坐到地上,打心眼里感受到了死里逃生的喜悦。
裴玄铭一剑挑开围攻的裘玑兵阵型,身后数万兵马狂袭而至,对准那突破口一拥而上。
裘玑军完全没想到天降神兵,还如此不讲武德的从身后偷袭,一瞬间方寸大乱,七零八落的转身调整与之相抗。
战场形势瞬间逆转,被前后夹击的变成了他们。
裴玄铭一路破开裘玑的攻势,为首的裘玑将领无比仓促的和他迎面相抗,手中拎了柄巨大的铁锤,嘶吼着朝裴玄铭抡了过来。
这要是被抡结实了,不砸个粉身碎骨都算裴玄铭走运气。
裴玄铭一夹马背闪身避过,知道此时不能用长剑硬扛,铁锤沉重却劣在笨拙,风声肃杀间他接连躲过两招,趁锤势在身侧交错而过的刹那挺剑而起,倏然刺破了他最外层的甲胄。
裘玑将领所穿的甲胄极其坚固,从上到下几乎找不出破绽口。
裴玄铭眼睛轻轻眯起来,剑尖只在对方胄甲上留下了很轻的一道印子。
“将军!我给你拖住他,直接削他脑袋!”王玉书怒吼着从身后冲过来,一□□在裘玑将领腰侧。
那将领仿佛背后长眼,精准的找到了王玉书的位置,一锤子就抡过去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裴玄铭敏捷至极霍然从马上站起身,那其实是一个极其危险的动作,在刀剑无眼的战场上将自己放在最为暴露的位置。
无疑成为了全场的靶子。
但是裴玄铭速度快的如同电闪雷鸣,一个起落跃上对面马背,在铁锤抡过来的前一刻长剑递出,悍然一斩!
那裘玑将领的头颅被一剑削翻,骨碌碌的滚落到了地上,鲜血喷涌而出,溅了裴玄铭一头一脸。
尸体手中攥着的铁锤余势不减,仍然朝着王玉书抡过去了。
裴玄铭调转剑身,剑柄一横,重重的撞上空中铁锤外侧,逼着它在半空中改变方向,擦着王玉书的衣服边撞到地面上了。
在尘土飞扬的地上砸出一个巨大的坑。
“下次动手前干脆利落一点!费那么多话干什么,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打算偷袭似的!”裴玄铭朝王玉书怒斥道:“愚不可及!”
王玉书:“……”
我刚就活该手欠救你那一下。
第52章
暮色渐落, 荒芜的景色从视野里一路倒退,很快被越来越浓重的黑暗所湮没了。
谢烨被草帽放在自己的马背上带着走,头上戴着遮挡面容的厚重兜帽。
草帽果然遵守约定, 再次上路的时候没有绑他, 但是仍然不放心, 于是命属下拿了一整碗迷魂的汤药过来, 给谢烨全灌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