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过神,忙介绍,说:“他就是满燕,这几天生病了,你还没见过。”
“小燕,他是庄仰,我跟你提过的。”
庄仰说:“听小鱼说起过,不过看你的脸色,好像还没有好全啊。”
满燕说:“小小风寒,没什么事。”
“这几天总是晴雨不定,的确容易伤风。”庄仰面向满鱼,说,“我去年这个时候穿过峡谷,峡谷的风能把人吹得连连后退,好在我习惯了,什么事也没有。”
天冬说:“那要分情况,小燕是受冻了一晚上,没吃没睡的,还在山里,寒气重,难免伤风。峡谷也要看在哪个地界,若是白天,也不算冷。”
毕舸嘿嘿一笑,又忙轻咳一声掩饰,说道:“就是说啊,你们两个一声不吭就跑去看兔子,迷路了也不冤枉,叫都叫不住。”
满鱼辩驳道:“是非常不怕人的兔子,毛色也很少见,这次不看,下次说不定就没机会了。”
满燕点点头,说:“很圆,它们把自己吃得胖乎乎的,还能避开山林里的野兽,看起来是很聪明的兔子。”
天冬说:“天色都暗下来了,你们还有心情看兔子。迷了路,还弄得生了一场病。”
一提起这件事,满鱼就忍不住去看满燕。
满燕说:“这不是没事嘛,再说了……也不是什么坏事。”
两个人诡异地沉默了。
庄仰插话道:“你喜欢兔子?那一定要去蜀地看看,有黄白花彩的獭兔,那花纹好看极了,还有些白獭兔,能长得比狗还大。”
满鱼轻轻一咳,说:“也不是喜欢兔子……”
庄仰只觉得他是不好意思当着众人的面承认,就笑道:“不喜欢就不喜欢吧。”
先生进了屋,四遭安静下来。
毕舸凑过来,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神色,小声说:“你急什么啊,你的小童养媳我帮你盯着呢,跑不了。”
满燕很烦地嘁了声,说:“我只是想上学了。”
满鱼坐在他身侧,轻轻地翻动庄仰交给他的手记,看得很入神。
临安太小了,只有那么几座山几条河,还有一成不变的风景。
他趴在桌案上,觉得脑袋又昏昏沉沉了。
“怎么了?”
满鱼突然凑得很近,吓了他一个激灵。
“有点困。”
满鱼叹了口气,说:“你不要硬撑,还是回家去吧。”
“不。”
“你干嘛呀,又生什么气?”
“我没有生气。”
满鱼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现在一肚子情绪,看在他是病人的份上没有揭穿,耐心道:“我明天不来书院了,陪你在家待着。”
这明明是满燕今天的迫切要求,此时却突然不稀罕了似的,说:“不用,我又不是什么起不来床的人,干嘛拖着你。”
“我是想看他的手记,但也不是嫌你拖着我啊。”满鱼说,“我想你躺着无聊,想抄了拿回去给你看。”
满燕的脑袋转过来,看着他,说:“你讲给我听不好吗?”
满鱼摇头,说:“他写的是他的所见所闻,我看了,会有我的想法,我想让你自己看。”
“他写的,就不会有他的想法了吗?”
“也许会有吧,至少他是亲眼见证的人,不会有太大出入。”
满燕的气焰消散了,重新变得蔫头巴脑,说:“你要做好事,也该早点告诉我。”
“我没告诉你吗?”满鱼震惊道,“我都说了,抄了给你看,你不信我。”
“我不是不信你……”
“那你是什么?非要跟过来亲眼看看,还说我和别人鬼混。”
满燕词穷,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你很少为了别人不管我。”
“天地良心啊。”满鱼大感冤屈,说,“我之前也有说过要在家里陪你,爹不许,还骂了我。”
满燕说:“不是因为……你不想上学吗?”
满鱼没好气地看他一眼,不想和他说话了。
满燕却好像想到了什么,重新抖擞了精神,凑过去说:“哦!我知道了。我不在,你才不想上学的,对吗?”
“走开。”满鱼把他凑过来的脸推开。
满燕心情大好,脑袋都没那么昏沉了。
他低下头摸了摸钱袋,说:“待会儿买蜂糖糕吃去。”
满鱼切了声,“冤枉了我,就想用这个抵债啊?”
满燕的脑子一转,声音放得更低,说:“我现在不烫了。”
“什么?”
满鱼有些诧异,好半天才回过神,用胳膊肘捣了他一下,“闭嘴!”
终于熬到散学,满燕整个人都处于半睡半醒的状态,挂在满鱼的胳膊上,怎么也推不开。
天冬担忧地看着他,说:“小燕,病去如抽丝,你还是要将养几天,不要乱跑了。”
满燕胡乱嗯了几声,扒拉着满鱼,说:“回家吧。”
满鱼说:“我把手记还给他。”
庄仰自己走过来,说:“不用着急,你留着慢慢看。”
满鱼笑说:“我都看完了,你写得真好,只是看着这些字,那些荒漠和山川,好像都有了影儿。”
“我也就会这么一点东西了。”庄仰手向外一指,说,“要不要一起吃个晚饭?有一家的鱼汤面很好吃。”
满燕枕着满鱼的胳膊,冷不丁道:“他讨厌吃鱼。”
庄仰一愣,说:“你讨厌鱼啊?我看你的名字,以为是因为喜欢呢。”
满燕哼了声,想起这个名字的来历,有些自得。
“改天吧,没有提前说,是一定要回去吃饭的。”
庄仰惊讶道:“满县尉的家教这么严吗?”
满鱼说:“只是担心浪费。”
庄仰说:“那明晚吧,不吃鱼,请你吃馄饨。我还有好多没写进去的,你不想听听吗?”
第25章
半夜满燕醒了两次,似乎仍然没有好转。
折腾了一夜,谁也没睡好,满鱼也就没去书院,在家陪病人。
天冬已经能代替父亲出诊了,来诊了脉,说:“还没好全不能吹风,你昨天还出去乱跑。”
满鱼说:“他这病情总是反复,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你也别出去了,他就消停了。”
满燕侧卧着看他,说:“那怎么能行呢,他还跟人约好要去吃饭的。”
“我哪里约好了,你怎么张嘴就污蔑我?”
天冬不想掺和他们的纷争,赶紧收拾药箱,说:“我回去让伙计抓了药送来,你们就不必跑一趟了。”
满鱼起身送他出去,靠近了些,悄声问:“真没什么事吗?他一向很少生病,怎么这次总也不好。”
天冬也不看他,目光心虚似的投了很远,哎了声,“身体再好,难免有生病的时候,他啊……最好是静养,别……别四处乱跑,休养休养就好了。”
满鱼皱着眉头,去瞄他手中的药方,问:“这次拿些什么药?和上次一样吗?”
天冬心说,恐怕不能太一样。
他嘴上说:“差不多,驱驱寒气。”
两人已经跨出了院门,天冬忙说:“不用送,回去照顾病人吧。”
说罢风一般走远了。
满燕还眼巴巴地看着门口,见他回来,顿时扬起了笑脸。
“笑得这么谄媚做什么?”
满燕看着他在床边坐下,握住了他的手,说:“你陪我躺会儿。”
“都陪你躺一上午了,我这才刚起来。”
今天一大早起来稍微吃了些东西,药也吃不下去,只好请天冬过来看看。
满鱼感觉自己都被他绑在这里了,他还要不依不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