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燕半边脸都是泥巴,还看着他乐。
“也不知道有什么好高兴的。”满鱼去掏手帕,手帕也湿漉漉的,将就着替他擦了擦脸。
满燕一动也不动,仰着头看他。
满鱼被他盯得不自在,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脸,说:“摔了一跤,这下高兴了,话也不说,总看我干什么?”
满燕一把抓住他欲抽回的手,说:“这个地方,这件事情,你记得吗?”
大雨迷蒙,摔落的人影,对坐相望……
零碎的片段迅速闪过,满鱼不自觉打了个寒战。
“你怎么了?你冷吗?”满燕叹了口气,说,“还说找个安全点的地方,还是要淋雨。”
他尝试着站起来,还不忘记伸手拉他,说:“这种事情还是急不得,慢慢想。”
满鱼一把将他拉住,说:“好像……还少了点什么。”
满燕迷茫地看了他一会儿,忽而露出笑容,说:“你想起什么了?”
“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
满燕环顾一周,奇怪道:“少了什么?花?可是这个时候,花都谢了。恐怕要等到明年春天,或者我们……”
一转脸,与满鱼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你……”
“我的脑子好像有点错乱了。”满鱼看着他,眼睛一眨,雨水就落下来。
“什么……错乱了,你想起什么了?”
“你别问我了,你一问,我什么都忘了。”
满燕抿了抿唇,真的什么也不说了。
满鱼捧住他的脸,说:“你和我说了很多故事,为什么没有这一段?”
“这一段……就在山洞那一段的前几天,我想着,山洞实在不安全,就用这个代替一下。”
满鱼看着他,说:“演也演完了,你还摔了一身泥巴,你不告诉我,这段故事的重点是什么吗?”
“这个不能我去说吧。”满燕眼神闪躲,“演给你看了,你要自己去感受。”
满鱼把他的脸掰过来,说:“你怎么一副很心虚的样子?”
“没有吧……”满燕看着他,抬手擦了他脸颊上的雨水,说,“实在想不起来就算了……先回去吧。”
“我想起来一点点。”满鱼说罢又补充道,“可我现在不太确定,是不是真的发生过的事情。”
一声雷鸣,两人都忍不住往天边去看。
满燕的目光回到满鱼的脸上,见他转回脸,忙又去看别处。
“你总不看我,就是有话没说。”
满燕立刻移回目光,说:“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却还记得怎么判断我?”
“我不是记得,是直觉。”
满燕笑了,说:“你的直觉好准。”
满鱼歪了歪头,伸手去摸他的脸。
从眉毛摸到鼻梁,停留在他的嘴唇上方。
“我的脑子里空荡荡的,可是你做什么表情,我却好像一下就能看出来你在想什么。”满鱼的手指轻轻地滑过他的嘴唇,说,“我越来越相信,我们真的认识了很多年。”
满燕一动也不敢动,这样的一刻,他好像也等了好多年。
这些年来,同吃同睡,情同手足。
他们太熟悉对方,微小的表情,不经意的动作,就能准确地解答对方的心情。
这样的熟悉成了习惯,日久相伴。最常见的,往往不珍惜。
满燕不得不承认,他时常对自己的感情产生怀疑,是喜欢,还是习惯?
这样的怀疑移了情,他不信任自己,也很难信任对方。
临安太小了,十多年足够他们走遍。
满鱼总是有那么多好奇,一本手记都让他废寝忘食。
临安以外的世界呢?他会不会有更多的好奇?
满鱼静静地看着他,说:“你怎么了?一直不说话,表情变来变去。”
“我……有好多问题想问,但是现在也不能问你,你自己都搞不清楚。”
满鱼笑道:“我只是忘记了,又不是变傻了。你可以问一些我的感受,那和记忆无关。”
满燕的问题无法避开记忆的话题,他觉得此时不是询问的好时机,于是他问:“你刚刚说少了点东西,是什么?”
满鱼垂下眼睛,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他,说:“我要是记错了,你可不要笑话我。”
满燕说:“我一定会的。”
“啊?”
两人目光相触,一起笑了出声。
满鱼忽然靠近了,轻飘飘地吻了一下他的嘴唇。
满燕浑身僵硬,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这样。
明明没有什么不能说,没有什么不能做,怎么现在反而像刚认识。
满鱼见他直愣愣的,有些手忙脚乱,说:“不对吗?那我……可能记错了,你……哎!”
满燕像只扑人的小狗,两个人滚在湿漉漉的草地上,在寒风冷雨里,接了一个长长的吻。
满鱼后知后觉,抱紧了他的脖颈,两个人额头抵着额头,呼吸急促。
“我没有记错。”
满燕轻轻嗯了一声,还在蹭他的鼻尖。
“可我记得,你说我们第一次情不自禁,是在那个湿冷的山洞里。”
满燕又嗯了声。
满鱼弄不明白了,“那这次算什么?”
“算意外。”
满鱼恍然大悟,笑道:“我明白了,就是你那样滚下来,我也跟着你滚下来。”
“嗯……差不多吧。”
“这也太意外了,只有话本子会这么写吧。”
满燕凑过去,咬了咬他的嘴唇,说:“只有最开始你亲我那一下,没有后面的故事。”
“如果有后面的故事,就不能叫意外了。”
满鱼换好衣裳,冯瑞就端着姜汤来了,说:“那么大的雨,跑出去干什么?淋雨不是更头疼吗?”
满鱼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受伤的位置,接了姜汤,说:“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有时候好好的会疼,今天反而不疼。”
“小鱼,你怎么样?有没有着凉?”
冯瑞一见来人,忙将剩下那碗也递上去,说:“你来的正好,赶紧也喝了,不要仗着练过功夫,就不当一回事。”
满燕二话不说干了,往满鱼的床边一坐,笑说:“我心情好,百病不侵。”
“满鱼满燕!在家吗!”
满鱼奇怪地看了满燕一眼,说:“这是谁?”
“这个嗓门,一听就是毕少爷。”满燕往外走,说,“他真会挑时间,雨刚停,就上门来了。”
不是他一个人,身后还跟了一个,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这个念头一出现,满燕立刻想起满鱼所说——如果不是记忆里的人,就是见色起意!
满燕倒吸一口凉气,忙侧过半个身子,问道:“你怎么来了?有事吗?”
毕舸露出贼兮兮的笑,说:“我可不是来找你的,我来找小鱼的。”
满燕问:“你又给他请神医了?先说好,不能用针。”
“什么神医。”毕舸见满鱼出来,忙招手道,“快来看看这是谁!你还记不记得!”
满燕上前低声道:“搞什么鬼啊,我都没印象,你还去问他?”
“你也没印象?”毕舸惊讶道,“当初就是他的妹妹要说给你,这你都忘了?”
这可太深刻了,满燕立刻感到不妙,急道:“你别添乱了行不行!快把他带走!”
毕舸啧了声,说:“我可都是为了你好,怕什么啊。”
满鱼已经走过来,满脸探究,说:“我都不记得了,这位是?”
毕舸把人拉上前,说:“忘了也没事,但是以后要记得!你们可是订了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