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布隆冬(4)

2025-07-19 评论

  碟子晃了晃。

  宋余恍然:“你饿了呀。”

  黑猫矜傲地扬起下巴。

 

 

第5章 

  兴许是饿狠了,姜焉倒也没力气再折腾,由得宋余抱着他去了小厨房觅食。

  抱吧,亲都亲了,抱一抱也就算不得什么了,左右这里也没人能认出他,姜焉将自己说服了,心安理得的窝在傻子瘦削单薄的胸口。到了小厨房,见着里头小火煨着的高汤和搁置的半只鸡,也顾不上嫌弃了。

  姜焉吃得尽兴,宋余看得哇了又哇——猫舔汤哎,猫啃鸡腿。

  那半只鸡姜焉还挑剔得指挥着宋余热过了,也亏得宋余心智低如孩童,又温良心善,否则只怕要将黑猫当成妖孽丢将出去了。

  姜焉吃完半只鸡犹觉不足,宋余却不肯给他吃了,他吃半只鸡都吃饱了,这猫这样小,怎么能吃这么多东西,肚子要撑坏了。

  哦,姜焉还喝了三碗汤,啃了个拳头大的白面馒头。

  比宋余都能吃。

  宋余忍不住想掏黑猫的肚子。吃饱喝足的姜焉昏昏欲睡,也懒得理会宋余的小动作,只在他大着胆子戳了一回还不够,又戳了好几下时亮了爪子,挠得宋余哼唧了两声。

  吃人嘴软,当宋余抱着姜焉往床上滚的时候,姜焉也不挣了,蜷成了一团,一人一猫就这么过了一夜。

  翌日,宋文来的时候,瞧见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

  那只不好相与的黑猫在窗边弓起了身子,望了过来,他家少主子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宋文:“……”

  他就知道。

  见是他,姜焉只眯了眯猫眼,又慢吞吞地趴了下去,仿若这一亩三分地的新主人。宋文觉得这猫有点邪性,实在不该留在宋余身边,想了想,没关门,还侧过了身体,还意思很明白——姜焉想走可以走了。

  宋文期待着这小东西蹿出去,他哪儿知道姜焉就是这么一个脾气:你是什么东西,敢让我留就留,让我走就走?

  姜焉心道他得让这对主仆知道什么叫请神容易送神难!

  宋文靠近了床边,瞧这黑猫不动,思索要不要干脆将它抓着丢出去,哪知道这个念头一动,黑猫懒洋洋地睨他一眼,支起身就爬上了宋余胸口。宋余迷迷糊糊地抱住了黑猫,嘟嘟哝哝的,“小黑别闹,再睡会儿。”

  宋文:这黑猫果然很邪性!

  都要成精了!

  姜焉却被宋余一个小黑叫的脸都黑了,小黑是什么东西,他一个猫爪子呼过去,这回宋余不想醒也醒了。

  宋余和姜焉大眼瞪小眼,他摸摸自己脸颊,有点委屈,“为什么又打我?”

  姜焉扬起下巴,居高临下地盯着宋余。

  宋余一脸懵懂地想了好一会儿,还是没明白自己哪儿又让黑猫不高兴了,不过他想不明白便不想了,转头瞧见宋文,坐起身乖乖叫了声,“文叔。”

  他看看黑猫,顿时想起宋文昨天的嘱咐,挠了挠自己的头,小声说:“文叔,昨天晚上小黑饿了,我就把它放开了。”

  宋余眼巴巴地说:“小黑已经不挠我了,我能不能留下他——”

  话还没说完,就倒抽了一口气,却是被两声“小黑”刺了耳朵的黑猫不高兴地蹿上肩膀抓了散落的墨黑长发。宋余刚叫出声就闭上了嘴,伸手把炸了毛的黑猫塞怀里,抓住两只爪子,一人一凶猫坐床头望着宋文,宋余勉力找补,“文叔,小黑很乖的……”

  宋文看看眼巴巴的小主人,又看看在他怀里扑腾的张牙舞爪的黑猫,半晌,叹了口气,“少爷高兴就好。”

 

 

第6章 

  宋文终于松了口,宋余开心坏了,也顾不上再赖床,被黑猫挠了几爪子那双眼睛也弯弯的,笑盈盈的模样看在姜焉眼里真真是一脸蠢相。宋余如今不过十七八岁,在长平侯府内行五,白日里在国子监读书。宋余走时依依不舍地揪着黑猫的毛发,捧着它的脑袋亲了又亲,最终还是在宋文的催促下,前往了国子监。

  他临走前还对黑猫说,小黑你乖乖在家等我啊。

  黑猫翻了个白眼,心里却在腹诽,这傻子分明心智不全,去国子监能读什么书?

  诚如姜焉所想,宋余在国子监确实是如同吉祥物一般的存在,他听不懂国子监的博士们嘴巴开开合合都在说什么,博士们也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宋余身份特殊,他入国子监,是蒙袭父荫,亦是帝王恩赐。即便他已经在广业堂待了整整五年。

  当初和宋余同一年入国子监的监生大都去了修道堂,不乏天资聪颖的,已去了率性堂,总之能在广业堂待上五年,年年课考不合格还不被逐出国子监的,只有一个宋余。

  国子监内,宋余到时,课室内不过寥寥几个监生,他们都只是瞟了宋余一眼便当做没看见,兀自翻看着案上的书卷。宋余习以为常,垂着眼睛,安安静静便往角落中去。

  他已经在这个位置坐了五年了,靠窗的座,正临着一弯明月湖,湖边垂柳依依,有几个着蓝白长衫的学子在湖边摇头晃脑的读书,端的是一方好景。宋余托着下巴看着,其实他不喜欢国子监,他知道自己不聪明,夫子教授过的东西他好似都认识,偏偏记不住,听也听得稀里糊涂,好像懂,又好像不懂。

  国子监的同窗都不喜欢他,暗中嘲他蠢笨,说他是个傻子。

  宋余都知道,只不过祖父和文叔都让他留在国子监,道是留在这里读书好,宋余虽不明白到底有什么好,可他不能让祖父伤心,文叔担心,只好答应他们。不知何时课室内想响起了读书声,却是授课的助教已经来了。

  今日助教讲的是《孟子》,宋余懵懂地听着,眼皮却在那抑扬的声音里愈发沉重,他昨夜被黑猫扰得不曾睡好,如今自是忍不住魂飞天外欲赴周公约。

  台上的助教居高临下地看了宋余一眼,蹙着眉,摇摇头,也只做视而不见。

  等宋余再醒时,却是被阮承青敲醒的,阮承青是宋余在国子监内为数不多的——应当说是唯一的一个朋友。无他,阮承青昔日在广业堂时,课业总是倒数第二,他虽自认自己不是傻子,也不当和宋余相较,可对于宋余,还是心底有几分诡异的感激。

  一来二去的,他瞧宋余就比别人顺眼一些。

  阮承青问宋余:“你昨儿晚上干什么去了,人都走光了,你还睡着。”

  宋余被叫醒还有几分迷茫,过了好一会儿,才认出眼前人,打了个哈欠,揉着眼睛,说:“昨天晚上陪小黑,没睡好。”

  阮承青:“什么小黑?”

  宋余嘿嘿笑起来,连说带比划,道:“猫,我的猫!”说起来还有些自豪。

  阮承青无言,瞧着他白皙脸颊上的几道抓痕,扑哧笑道:“猫——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昨儿晚上找姑娘去了。”

  宋余:“啊?”

  看着宋余懵懂的眼神,阮承青闭上嘴,一会儿又道:“赶紧的,出来,”他是趴在窗边的,说,“我娘昨儿给了我十两银子,哥哥请你吃肘子去。”

  宋余眨巴眨巴眼睛,说:“我去膳堂……”

  “去什么膳堂,”阮承青说,“你瞧瞧都什么时候了,等你去了,膳堂就剩残羹冷炙了。”

  “走吧,我手头好不容易宽裕些,就当是答谢你请我吃了几日的饭。”

  宋余犹豫了一下,“你不是说你爹不让你娘给你钱吗?”

  阮承青嘿然道:“我爹现下才没功夫搭理我,云山那个什么齐安侯,就是陛下新封的那位说是遇刺了,在燕都遇刺,多新鲜啊。”

  “我爹这些天跟着周老,已经两天没回家了。”

  云山一族从属于大燕,已为大燕戍守北地数十载,如今新晋的齐安侯出事,阮父是鸿胪寺少卿,自也不得闲。

  阮承青道:“算了,跟你说你也听不懂,快快快,吃饭去。”

  宋余确实听得懵懵的,抓了抓脑袋,不再多想,应道:“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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