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病弱王爷被迫娶了锦衣卫(160)

2025-07-21 评论

  他穿过前厅,绕过第一座花卉纹屏风,再途径圆桌,走过百寿纹屏风,抬眼望去,便看见了烛火下的月中仙。

  床上的人倚着凭几,不太灵便的右手无力地垂在身侧,左手轻轻压在被缛上,檀木般的乌发柔顺地披散在身后,温润多情的样貌笼罩在昏黄的烛火下,展现出似水的柔情。

  许是听见了屏风外的动静,柳元洵轻轻抬眸望了过来,却在触及他衣角的瞬间又低下了头,素白的寝衣裹不住他柔腻的脖颈,露出柔顺而好看的弧线。

  顾莲沼的脚步像是被钉住了,他望着柳元洵,强撑了一路的决然,在这昏黄的灯火下彻底溃不成军。

  他不想要他的恨,不想看见他的怨,得到后再失去的痛苦,远超他的想像。他甚至觉得,若两人能一起死去,或许都比看着柳元洵带着对他的恨意度过余生,来得痛快。

  见他久久不动,柳元洵悄悄抬眼看向他,似是在问:“怎么不过来?”

  顾莲沼张了张口,试图回应,可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竟发不出声音。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平复了下情绪,低声道:“就来。”

  柳元洵见他动了,乖巧地往床里侧挪了挪。待顾莲沼走近,他顿时轻呼一声:“怎么披了满身的雪?你一直在外头吗?”

  他的声音依旧沙哑,说话时甚至还有撕裂之感,顾莲沼听得心痛,很想叫他不要说话,但他的思绪却凝滞了。

  在柳元洵面前的他,与独自一人时的他,完全是两个人。他无法想像这双盛满柔情的眸子再次被冷漠占据,他更无法当着柳元洵的面欺骗他,可偏偏,偏偏……

  不骗、不恨的代价,是柳元洵的命啊。

  顾莲沼觉得自己快要承受不住了。

  他走到床前,本想装作无事发生,可双腿一软,竟“扑通”一声半跪在了地上。

  柳元洵顿时慌了神,连忙推开凭几去扶他,“阿峤,出什么事了?”

  可他只有一只手能用,手上又没什么力气,根本扶不起顾莲沼,只能下床来搀扶。

  可他的脚刚探出被子,就被顾莲沼伸手压了回去。

  前一刻还跪在地上的顾莲沼,这一瞬却像扑食的豹子一样上了床,连带着被子一起将他紧紧抱在了怀里。

  柳元洵洁癖又犯了,他刚想提醒顾莲沼还没换衣服就上床,又想说他靴子上也沾了灰,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一句温柔的抚慰:“没关系,没关系,慢慢说好不好?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顾莲沼说不出口。

  无论哪一句,他都说不出口。

  他想问柳元洵,究竟是什么绊住了你?他更想问,我们能不能什么都不管,将东西交出去,寻一处与世隔绝的地方,安安静静地度过余生?

  可所有的疑问都卡在喉间,变成了一声压抑至极的哽咽。

  他这一声哽咽,彻底惊住了柳元洵。柳元洵顾不得疼痛的右手,慌忙去捧他的脸,想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可顾莲沼却像预料到了一般,在他伸手的瞬间握住了他的手腕,低声道:“我没事,没事,你不要说话了,嗓子不痛吗?让我抱抱你,我只想抱抱你。”

  柳元洵心里担忧,可又知道自己撬不开顾莲沼的嘴,只能缩在被子里由他抱着,目光中盛满了忧虑。

  顾莲沼抱着他,除了那一声压抑至极的哽咽和那句嗓音嘶哑的“让我抱抱你”外,他再未说过一个字。

  柳元洵本已困倦至极,可他总觉得这样睡去不太好,所以强撑着精神,一直等到了顾莲沼回来。

  可他没想到,等来的竟是这样一个,堪称方寸大乱的少年。

  顾莲沼不是说,只是去趟太医署吗?太医署里能发生什么事?他一向清楚自己命不久矣的事情,应当不至于因为这点事而崩溃,可除了这件事,又能有什么事让他如此失态?

  许久之后,顾莲沼才像是收拾好了情绪,他坐起身体,勉强撑起一抹笑容,可声音依旧破碎,“我就是很想你,我……”

  他“我”了半天,却实在编不出来了。

  他望着那双清澈眼眸中的自己,望着自己脸上掩饰不住的凄惶。他知道,顶着这张脸的自己,解释再多,柳元洵都不会信。

  “阿洵,”这个名字唤出口的那一瞬,他的眼泪也跟着落下来了,他强行将即将溢出口的哭腔咽了下去,嗓音嘶哑得和柳元洵不相上下,“如果有下辈子,你还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柳元洵愣了一下。

  这个问题本该是情话,可顾莲沼这副模样,倒像是这辈子已经快要结束了似地。

  不过也是,他这辈子,确实不长了。

  所以,顾莲沼是因为这件事,才哭得这么厉害吗?

  可他不是轻易许诺的人,面对这个问题,他还是慎重道:“我不知道下辈子的我,会是什么样的人,又有着怎样的身份,我……我不敢轻易许诺。”

  柳元洵一开口说话,顾莲沼才猛地想起他喉咙已经肿了。

  他本不是如此粗心的人,哪怕伺候人不如淩亭精细,但不至于连这些都忘记。可他太混乱了,太痛苦了,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冷静与理智。

  他甚至能从柳元洵低哑的嗓音中,觅得一丝被抚慰的安心,哪怕他并没有答应自己的下辈子。

  “没关系,”他紧紧握住柳元洵的手,像是在抓住生命中最珍贵的东西,喃喃说道:“下辈子我再去找你,你别不要我。如果我脾气很坏,你多包容包容我,我会变好的,我会学着去改变。你给我一点时间,我很想你,我……”

  柳元洵听着耳边语无伦次的话,又看着他越流越汹涌的眼泪,心口渐渐被一种陌生而酸涩的感觉填满,就像有一只无形的手在轻扯着他的心。

  他一直觉得,顾莲沼是个意志坚定、有恒心与定力的人,所以理所当然地认为,他能够平静地接受自己即将死亡的事实。

  可若是连自己受伤都引得顾莲沼如此痛苦,自己又怎能理所当然地认定,他能坦然接受这一切呢?

  如果真的动了心,说得再好听,心也是苦的吧?

  如果是以前,他大概是要将人推开的。可一想到那人是顾莲沼,他又有些不确定。

  他原本打算在躯体还能受自己控制之前,便自行了断。可眼看着顾莲沼流泪流得这样凶,他又不禁心软,觉得其实也不是不能再多熬一熬。

  但更多的,就没有了。

  他的命,本就是他母妃一夜一夜求来的,能活这么多年,能遇见这么多真心的人,已经足够了。

  他从未悔过,他甚至感激自己还能有为母偿命的机会,只是可怜了顾莲沼……

  “阿峤……”他正要说话,却被顾莲沼用拇指压着唇,轻轻阻止了。

  “你嗓子没恢复,不要说话了,刚刚……是我没控制好情绪,以后不会了。”顾莲沼努力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说道:“我先去洗把脸,再换身衣服,等我回来,我再同你说。”

  柳元洵只能先点头,目送他走进耳房。

  耳房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时不时夹杂着几声压抑极深的哽咽。

  柳元洵每捕捉到一声泣音,心口的闷痛就加重一分,待到里头的呜咽再也藏不住时,柳元洵忍不住抬手压住了心口。

  他怕这个,他最怕这个。

  他最怕惦念他的人眼睁睁看着他走向死亡,他最怕看到他们抓着渺茫的希望不放,只想替自己求来一丝生机。

  以前是他母妃,后来,他怕看见淩氏兄妹也变成这样,所以一直藏着掖着不敢明说。

  但如今,流泪的人,变成了顾莲沼。

  他听不得哭声,更听不得别人因自己将死而流泻的哭声。

  于是,他缓缓掀开被子,下了床。

  卧房里的温度其实并不低,可他刚从被窝里出来,自然被冷得打了个哆嗦,单手穿鞋子很是费劲,他便只能跻拉着鞋子,慢慢走向耳房。

  顾莲沼哭得很压抑,也哭得很伤心,即便听见了身后的动静,他也无法用这样一张狼狈的脸面对柳元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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